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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8)(2 / 2)


  贺顾脑海里有点空白,开始思考为什么今日三殿下这么冷淡,难不成他真做错了什么事?

  贺顾是趴着,自然看不见裴昭珩的脸,他也不说话,贺顾于是便只能听见寝殿中炭火燃烧跳动的噼啪声。

  但很快很快,背后的皮肤上便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贺顾稍稍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裴昭珩竟然是在给他擦身上的汗。

  许是他伤得重,又是外伤,宫人们怕他冷着了,才会在寝殿里烧这么旺的火,虽说热着总比冻着强,也不碍什么事,但身上闷了一层薄汗,既不干净,且到底也还是不爽利的。

  裴昭珩擦拭的动作力度恰到好处,贺顾不得不承认,实在有点舒服,虽然他亲自伺候自己,贺小侯爷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仔细一想他俩往后都要一块养孩子了,还客气这个实在是大可不必,倒也心安理得的受了。

  只是一舒服起来,贺小侯爷的脑袋便有点晕乎,强打精神寻了个话头道:对了那日我晕过去,还不知道后头是怎么回事,殿下是怎么寻到我的?可是承河神武营和锐迅营赶到了吗?

  裴昭珩的动作顿了顿,却答非所问,只道:大哥叫你卸刀,你便卸刀,叫你进殿,你便进殿,为何这般听话?

  倘若当时我与母后不在殿中,你可知是何下场?

  贺顾一哽,心道他原来是在气这个。

  他拿准了裴昭珩的性子,知他吃软不吃硬,立刻软了声气,小声答道:我我那不也是跑了一路,来时周羽飞又在路上一路念叨,说殿下孤身一人见裴额,见太子去了,皇上又病重的厉害我也怕太子狗急跳墙、丧心病狂,不顾背上弑父弑母、手刃兄弟的骂名,万一要取殿下的性命,那可怎么办?就就关心则乱,想着只我一个进去,后头毕竟还有征野和宁浪他们救了忠王和老师出来,神武、锐迅二营的援兵也到了,总不会出太大乱子,一时就没忍住我

  头顶毫无声息,那个给他擦身子的人未发一语,只有均匀又浅淡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

  贺顾顿了顿,道:是我做事欠考虑了,幸好此番福大命大,下次我定然小心再小心。

  然而裴昭珩还是不答话。

  贺顾有些慌了。

  别说以往三殿下几乎从不和他置气,就算有什么不高兴的了,只要他蔫头耷脑主动示弱,再好声好气求个两句,三殿下也总是扛不住要心软的,怎么今日竟然气成这样,他都诚心诚意认错了,却还是不肯消气呢?

  好吧,贺小侯爷扪心自问,深切自省

  的确,就算他自己心大,可是三殿下那样关心他,且他如今肚子里又还有他俩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他脑子一热冒了这么大的险,三殿下会生气也是人之常情。

  裴昭珩道:出不了什么乱子?你若死了,叫我怎么办?

  贺顾一怔,这次真有些结巴了,他还是头一回听裴昭珩这样说话,三殿下对他俩的感情虽然认真,但毕竟性子内敛,极少把心中的情意宣之于口,更是从未如此直言

  什么叫我怎么办之类的听着倒好象是埋怨丈夫从军报国,自己独个儿被留在家中望眼欲穿的小媳妇才会说的话。

  贺顾心里有点没来由的美滋滋,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总之那滋味说与旁人旁人也不会懂,大概就是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挨的这一剑,能换来裴昭珩这一句话,也算不亏了。

  只可惜才美滋滋了没半刻功夫,三殿下便又波澜不惊的开口了:我已和父皇请旨,许你回家养伤,这几个月,你便回去安心修养身子,朝中之事,不必再操心了。

  贺顾呆了呆,道:这那太子那边,究竟是个什么章程?我听方才那几个小宫女说,皇上叫十二卫羁押了太子,但并未言及废立,既如此,皇上可与殿下交过底了?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他逼宫一回不成,闹下这样大的祸事,竟还能全身而退吗?

  裴昭珩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我说了,你回去养身子,这些事不许再操心。

  贺顾还欲再说,裴昭珩却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他一边把帕子放回水盆里,转身走到床边坐下给贺顾穿衣裳,一边道:子环是不是忘了,孩子已有七个月了。

  贺顾一怔,这才摸了摸肚皮,道:是哦这孩子太老实了,我一路上折腾了这么一路,他也就方才在我睡着时蹬了我一脚,险些都要忘了他了。

  裴昭珩道:我这些天翻阅过高祖帝后的起居注,找到了只言片语,男子有孕分娩,似乎与女人并不相同。

  贺顾闻言,莫名有点尴尬,脸颊瞬间红了一片,结结巴巴道:这这有什么好翻阅的,到时候该怎么就怎么

  裴昭珩摇了摇头,打断道:叫你经了救驾这一回颠簸,已是我的不是,当初颜大夫便说过,男子有孕另有凶险之处,怎能不小心一些。

  贺顾挠了挠鼻子,心道三殿下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看来还是他这个亲爹不够上心,不过叫他自己去翻阅什么起居注研究怎么生出孩子这也实在是在为难他贺子环,还是回头问问颜姑娘再说吧。

  叫裴昭珩一打岔,贺顾也忘了要跟他继续细问太子逼宫的后续处置与近些日子的朝务。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三殿下似乎隐隐有心不愿和他再谈论这些事了。

  贺顾知他不愿提,多半也是不想让自己再继续操心,好好养伤,又思及如今叛乱已平,不动兵马,朝务这些事七拐八弯,他想帮忙怕是也没那个智谋给裴昭珩出谋划策,倒不如指望恩师王老大人,只要有他老人家一个在,少说也得顶他这样的臭皮匠一百个。

  便也不再追问。

  天色渐渐昏暗,贺顾还想拉着裴昭珩说话,只是眼皮子却开始打架,他虽然身板好,但毕竟也是肉长的,怀着孩子又挨了一剑,尽管没有性命之碍,这个皮实的孩子也险而又险的保住了,但身子多少还是有些吃不消,实在受不住再继续折腾了。

  三殿下倒也没走,直到贺顾重新眯着眼呼呼睡去,他都一直坐在床边,一言不发、沉默的一下一下的用指腹顺着贺顾额畔的发。

  直到天幕低垂,灯火暗去。

  贺顾的伤势就这么一日一日好了起来,裴昭珩仍是每日歇了朝会就来庆裕宫看他,其间陈皇后和闻贵妃都遣人来送过点补品,皇后身边的李嬷嬷更是亲自到庆裕宫来,和他说了许久的话,说是皇后娘娘很挂念他的身子,但眼下要忙着照顾陛下,不好走开,叫他一定好好养伤,等养好了伤再出宫也不迟。

  不过即便陈皇后心大这么说,贺顾却知道他是绝不好在宫中久留的,一则回头传出去难免叫人议论他恃功自傲、失了规矩,二则他毕竟肚子里还有个原是人家裴家的小崽子,贺小侯爷还惦记着把这孩子落在贺家宗谱上,揣着他留在宫里也着实心虚,因此一等身子稍微好了些能下地了,立刻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上揽政殿和帝后请了个安谢恩,便准备溜了。

  不过倒让贺顾赶了个巧,他要去揽政殿请安的这一日,皇帝竟恰好病情大好,也能下地了。

  贺顾本以为只要隔着内殿屏风远远请个安谢了恩便可跑路,这样他就算不跪地磕头,皇帝在里头也看不分明,毕竟如今肚子里这孩子也七个月大了,再要他弯腰磕头实在是有些为难人,谁知道皇帝竟然已能下地,正和陈皇后言笑晏晏的站在正殿里给盆栽剪支,这便恰好撞个正着。

  贺顾和皇帝四目相对,心中直呼倒霉,正在苦恼怎么把不下跪这事绕过去,却听皇帝道:顾儿的肩伤还没好吧,如何这么快便来和朕请安了,是在宫中住得不惯,想要回去了?

  贺顾只得硬挤出一个笑容,把作势要下跪的动作放慢又放慢,缓缓道:宫中哪里都好,臣怎会住不惯,只是禁中毕竟是贵人安歇之所,君臣有别,臣久留此间恐怕不合规矩

  说到此处,贺顾却忽然眉头一皱,肩膀颤了颤,十分克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