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四月十日·我与她相遇」(1 / 2)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横躺在地,背部贴着坚硬地板。冰冷的地板微微摇晃,传来声音与震动。
这名既是同班同学,年龄比我小一岁,同时还担任声优工作的女孩,正跨坐在我的肚子上。
身穿浅蓝色薄毛衣的她朝我的脖子伸出双手,那纤细的手指从左右两侧包覆我的颈动脉,企图阻止血液流动。
她的手极为冰冷。
我的脖子上仿佛围了一条锁链制成的围巾。
在我的视线内,左右两侧都出现了黑色布帘。
这是因为,她的黑色长发正笔直地垂下。大概是润发乳吧,她的头发散发出宛如南国花香般的香气。
接着,我在布帘中央看到的是,她那张因为背对灯光而显得有些昏暗的脸庞。
她正在哭泣。眼泪簌簌地从圆睁的大眼中滴落到胶框眼镜的镜片内侧。洁白的牙齿从用力紧咬的嘴角露出。
「为什么!」
她一边大喊,一边更加用力地掐住我的脖子。
听说人类在呐喊时,能够使出更大的力气。即使我没有亲自尝试过,但经过这番体验,我清楚地得知那项说法是真的。
虽然脖子被她从左右两边掐住,我却丝毫不感疼痛。
相对地,在我的脑海中——
一滴漆黑的墨汁无声地落下。那滴黑色的墨渍开始逐渐扩散开来。
「为什么!」
她再次呐喊。
我才想知道,事情为何会演变成这样。
* * *
我初次遇见她是在——
约一个半月前。
四月七日。那天是本月第一个周一,也是高中新学年的第一天。
我已经有一年没上学了。
这是因为,我整整休学了一年。从十六岁春天到十七岁春天的这段期间,我本应就读高中二年级,但我却一直过着不上学的生活。
现在,我终于升了高二。
趁着复学的机会,我也换了学校,从高一时所就读的公立高中转到私立高中。
在新学校,只要有正当理由并通过考试,校方就不会过问我的出席日数多寡。
今后,我暂时必须每周向学校请假一天。
当天早上。
我踏进了校门。这是我自从办理转学手续后,第二次来到这所学校。接着,我从走廊上那张很大的分班表中找到自己的名字,走进新的教室。
班上同学我当然一个都不认识。
这所学校是男女合校,男女比例约各半。听说只有在升上二年级时会重新编班,所以在班上不认识半个人,像我一样独自坐着的学生并不罕见。
不久后,今后要照顾我们两年的班导师来了。那是一位中年男老师。
我们利用设置在教室内的电视来观看开学典礼。
校长是透过电视画面,向全校师生说话。我认为,这种不需让学生一一移动到体育馆的做法,真是既轻松又适当。
接下来,班上同学开始进行绝对免不掉的自我介绍。
我坐在面向黑板的右手边,也就是靠近走廊那排,从后面数来第二个位子。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轮到我。
坐在我前面的女生说完后,便坐下。
我站了起来,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及肯定会提到的喜爱食物。
我喜欢的食物很多,而我选择的是咖哩。虽然很普通,但其他同学提到的食物也都是拉面或寿司那一类,女生则是甜食等——的确很普通。
大部分同学都会再补充说明一些关于社团或嗜好的事情,以炒热班上的气氛。大家似乎都有一种「不能就这样结束」的默契。
我没有什么话题好聊。在轮到我发言前,我稍微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但还是想不出什么话题。
因此,我不小心——
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那个……我是从本学期才转来这所学校的。今天是我第二次穿上这套制服,也是第二次进入校内。一切的事物都让我觉得很新鲜:心情就像新生一样。」
到这边为止都很好。
我觉得班上同学也很关心我。我觉得我听到了「这样啊」、「原来是转学生呀」、「真难得」之类的心声。
接下来的发言就不妥了。
「之前,我因故休学了一年。因此,能够再次返回高中就读,我感到很开心。」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话。
然而——
班上同学却开始喧哗。
「咦?比我们大?」
「留级生?」
这次我听到的不是心声,而是实际用耳朵听到的窃窃私语。
即使觉得大事不妙,但也为时已晚。
班上的气氛从原先的「班上有转学生」变成了「班上有个年纪比我们大,原本应该是学长的人」。
我之后才得知,原来这所学校内没有半个留级生,年纪比自己大的同学就跟「很会说话的金鱼」一样不存在。
因为我离开了学校一年,再加上这段期间,我总是跟比我年长的人对应——
我已经失去了对高中生而言,理所当然的那种「差一岁就差很多」的感觉。
我觉得我真的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明明是我到这所学校展开新生活时自己许下的心愿,而且也和母亲做了约定。
不只要处理好学业,我还要结交亲密的好友,即使不多也无妨,享受一生只有一次的高中生活。
也就是「当个普通的高中生」这件事。
而这件事——
一开始就触礁了。我从第一天就犯了失误。
「……事情就是这样,请多指教……」
什么叫做「事情就是这样,请多指教」啊,真莫名其妙。
「我比你们大一岁喔!」这种话,是我自己说出来的。我明明,一直隐瞒到刚才的不是吗。
结束了这个人生最大的败笔后,我无力地坐下,觉得自己实在太愚蠢,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嗯,那么,下一位。这是最后一位对吧。」
老师没有帮我打圆场。不过,这样做也许是为了避免伤口继续扩大。
「是!」
接着,我听到了坐在后方的女生所发出的开朗声音,以及她把椅子往后拉,站起身来的声音。此时我才发现后面坐的是女生。
由于我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虽然觉得对她很失礼,但还是维持这个姿势听她说话。
「我叫似鸟〈nitadori〉绘里〈eri〉,姓氏与名字的日文发音最后都是『ri』,有押韵。」
她的声音很奇妙。
她的音量绝对不大,但我却听得非常清楚。声音仿佛迅速地通过耳朵,直达脑袋。
「我是去年秋天转学过来的,当时就读二班。喜欢的食物有很多种,不过让我喜欢到每天三餐都想吃的终究还是——」
我开始猜想她的回答。
会是很女孩子气的甜食吗?蛋糕或百汇?还是普通的咖哩或拉面呢?或者是出人意料的沾酱猪排盖饭呢?
我擅自地向她挑战。
在她回答前,我一个接一个地胡乱想像她可能会说的菜色。
接着,她说的是:
「生马片!」
我输了。
这是女生不太——或者说几乎不会选的喜好食物,所以班上同学笑得很开心,连老师都笑了。
真是精采。
她只说了一句话,就将前一位学生不慎造成的无谓凝重气氛一扫而空。
就算本县是生马片的产地,我还是不太能想像高二女学生每餐都吃生马片的生活。
「我不擅长运动,所以我没有加入社团。不过,我每天都会带狗去散步。我家养了一只名叫『权助』的三岁——」
我一边听她开心地谈论爱犬,一边想要知道这位「生马片女孩」长得如何,于是我慢慢转过头。
然后抬头一看。
我看到一位戴眼镜的女孩,个子非常高、头发相当长。
身高大约一百七十公分吧?以女生来说,她确实算长得很高。
身材绝对不胖,但奇妙的是,也不会给人瘦竹竿的印象。尽管她刚才说她不擅长运动,可是我认为她应该会是排球社或篮球社积极招揽的人才。
她那长度均一的黑发又长又直,发长过胸,到达腹部的位置;浏海横向切齐,也就是较长的娃娃头—在左右两侧太阳穴上方分别夹着造型有如钮扣的发夹,材质应该是毛毡吧?
她皮肤白皙,容貌相当清秀:脸颊线条与鼻梁都很挺拔,五官非常端正。
她戴着胶框眼镜,颜色是类似新撰组短褂的那种浅蓝色。镜片后的脸部线条并未变形,也许只是装饰,或者是度数没有那么深。而那双大眼睛中的瞳仁则是深褐色。
若她是小说中的角色,我大概会这样形容吧——
她拥有水准以上的体型与外貌,留着一头朴素的大和抚子风格发型,看似与整体不搭调,却非常适合她。
我认为,她是个美少女。
近期内,就「让我拿来用」吧。
这名自称似鸟的同班同学适度地移动视线,持续谈论关于爱犬权助的话题。看得出来,全班都在专心听这个可爱的小故事。
假如我有养狗,应该就不会犯下那种愚蠢的错误了吧。我一边那样想,一边听她说话。由于距离相当近,所以似鸟没有看我。若她向我看来,我大概会把视线移开吧。
似鸟在适当时机结束介绍她的爱犬,还告诉大家,她的智慧型手机里有照片,想看的人之后欢迎来找她。这种宣传方式真是太出色了。
就这种情况来说——
无论男女,只要是喜欢狗的都可以向她搭话,也以此为自己建立与他人对话的契机。她的演说宛如自我介绍的典范,与上一位某某人正好相反。
她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今后两年,请大家多多指教」。
让长发垂向椅背另一侧,慢慢坐下。
此时,她与眼前的我靠得很近,并初次与我四目相交。
我打算移开视线,但做不到。
「咦!」
这是因为,她那张直到刚才都很亲切的脸忽然僵住了,并轻呼一声。她把脸转向走廊方向,像是在全力避开我的视线。
这样的举动,仿佛是看到了绝对不能看的东西。甚至让我觉得,她就算看到幽灵也不会吓成这样。
看完她这一连串动作后,我才慢慢转回前方,并在心中叹一口气。
心想,如果第一天就这样,干脆不要复学还比较好。
因此——
「可以坐你隔壁吗?」
当那位似鸟突然亲昵地向我搭话时,我真的很惊讶。
那天是四月十日,也就是开学典礼三天后的周四。
当时我正坐在特快车上。
从我目前居住的城镇搭这班车,约三个小时就会抵达东京市中心。我坐在自由座车厢最后一排的左侧靠窗座位。
傍晚时,这班刚从起站出发的车上仍空荡荡的,任何人应该都没有必要坐在我旁边。即使因为「行李大到放不进行李架」、「想要毫无顾忌地把座位调整成躺椅」这类理由而想要坐最后一排,走道右侧的座位仍是空的。
因此,虽然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我首先还是对那句话的含意感到惊讶。当盯着列印出来的原稿的我抬起头,发现那个人就是每天都坐在我后面的似鸟时,我更是惊讶。
「嗨!你好。」
「…………」
我不发一语,呆呆仰望这位站在走道上的高个子女孩的眼镜。
似鸟身上穿的当然不是制服,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她身上这件洋装既秀丽又高雅,看起来似乎很昂贵。
似鸟大概是认为我可能已经忘了她,所以又自我介绍:
「那个,我是和你同班的似鸟绘里,我的座位在你正后方喔。」
「啊……你、你好——」
我总算勉强挤出回应,然后慢慢地说:
「这件事我知道。」
到这边为止我都懂。不懂的是,你为何要向我搭话。
似鸟小声笑着说:
「嗯?敬语?你年纪明明比我大耶?」
「啊,不是……没什么,似鸟同学。」
「『同学』?你年纪明明比我大耶?」
「…………」
我先是吸了一口气,好让内心冷静下来,再尽量故作镇定地用很普通的语气跟她说话:
「不……那个,我可以叫你『似鸟』吗?」
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像这样跟同年龄层的女生说过话了呢——不过我似乎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想出答案,于是作罢。
「当然可以。那么,我可以坐你隔壁吗?」
当时我正把背包放在隔壁座位上。背包内放了惯用的笔记型电脑、书籍、换洗衣物等。
由于背包的开口大大地敞开着,所以我一边伸手将拉链拉上,一边老实地说出内心想法:
「那个,也不是不行……为什么要选这里?到处不是都还有空位?」
这样说也许有欠礼貌,但这是我真正的想法。我完全无法理解,似鸟为何要坐我旁边。
即使开学已经四天,我也从未在教室跟她说过话。或者该说,我跟班上任何人都没说过话。
大家都把我当成「年长的同学」,小心翼翼地对待我,会找我说话的当然一个也没有。大家应该很烦恼,和我说话该不该用敬语吧。若有人用,那大家应该都会如此,反之亦然。可是,没有人想做领头羊。
同样地,我也担心当我刻意与班上同学交谈,对方不理我或是避开我该怎么办,到最后也不曾主动和同学交谈。对于原本就不擅交际的我而言,这道「相差一岁」的隔阂实在太大了。
对于想要坐我隔壁的人来说,我自己也认为「其他地方不是还有空位」这句质疑很无情。我一边心想,就算她会生气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一边等待她的回答。
「我想和你聊一聊。」
结果她如此说道。虽然她没有笑,看起来也不像生气。
「那个……聊什么?」
我把背包拿到自己大腿上之余这么问,并将卷起来的原稿随意扔进背包内。反正那是在家里列印出来的资料,即使破损也没关系。
「谢谢。」
似鸟用双手将长发仔细地拢到颈背后方成一束,然后让发丝从右肩垂至胸前,在我身旁迅速坐下。
在肩膀会互相接触的近距离下,似鸟转向左边,正面看着我的眼睛,小声地回答:
「我想聊聊关于工作的事。」
「什么?谁的?」
「『谁的?』——我们的。」
「……?」
莫名其妙。对两名高中生来说,有什么工作的事好聊?我把背包放在脚边。
接着老实地说:
「抱歉,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于是,似鸟露出了有些认真的表情:
「是吗……我以为你肯定已经发现了呢。」
「…………发现什么?」
「我的事情。」
「…………」
「什么嘛,原来是我误会了。什么嘛。」
「…………」
我看着略显失望的似鸟,心想她的个性可能出乎意料地恶劣。
也许她只是想要戏弄我这个偶然遇到的「年长」同学,过一会儿后,就会咯咯地笑着离开座位吧。
在刹那间,我脑中闪过一连串那样的画面;甚至还浮现出,她最后吐出的那句尖酸刻薄的话。
即使真是那样,我大概也不会发火说:
「喂,你给我站住!你刚才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并拿出男子气概,帅气地追上去。
我只会感到有点受伤——然后把那样的她「拿来用」罢了。
「不过呢,我可不是在寻你开心喔!」
似鸟如此说道,彻底地否定了我的想法。刹那间,我还以为她会读心术。
而她的下一句话——
更是让我吓到心跳几乎停止。
「明天你会去看『VICE VERSA』的配音情况对吧,老师?」
若是平常,在高远行驶的特快车内,这种轻微的摇晃与震动会让我觉得挺舒服的。我也曾把车厢当成摇篮,好好地睡一觉。
不过,我现在却觉得这种声音与震动简直是大地震。
轰隆隆地,仿佛要将我甩出座位。
我生平第一次质疑,为什么火车上没有安全带。我两只手都紧抓着椅子扶手。
「为、为……为、为、为什么……?」
我盯着似鸟的眼镜深处,勉强挤出这几个字,接下来的话则语不成声。
我明明很想说:
「为什么你会知道?」
「啊,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想说『为什么你会知道』吧?」
由于我连着五秒像个玩偶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似鸟便主动开口。
我先是点了头,然后说出这句就算不说也无妨的话:
「为什么你会知道……?」
「噗!」
似鸟轻轻地笑了出来。在近距离内看到美少女的笑容,使我瞬间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不过,我可不能就这样忘了这件事。我立刻从座位上起身,环视车内。
看得到的头顶,总共有五个。
其中两人并肩坐在几乎最前排的位子。这两人肯定是之前站在我正后方等火车的那对中年夫妇。他们一身登山打扮,大概是刚爬完从我房间内可以看到的山峰,正要回家吧。目前天气还相当冷,山上也还有很多积雪。
稍微往后的靠窗座位,坐着一名看似上班族的年轻男性;往后一排的右边靠窗处则是一名看似大学生的男性,好像正在旅行。我在月台上也见过这两人。
距离我最近的,是独自坐在车厢中段靠走道座位的年轻女性,一身灰色裤装打扮。我在月台上没见过她,看来是常见的那种,刚出完差的上班族。
既然附近都没人,只要用正常的音量说话,应该不必担心会被他人听见。似鸟发现了我的想法,说:
「你真的很在意被人发现呀?放心,我会多留意,绝对不会让其他人听见的。」
「谢谢你……」
我一边听着她那略为压低的声音,一边坐下;再将脸转向右侧,看着似鸟那张距离我非常近的脸庞,然后再次询问:
「为什么你会知道?」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她以反问的方式来回应我的问题。那肯定是指:
『告诉你答案是件很简单的事,不过那样就没意思了吧?你很快就会知道,所以请你自己先想想看吧。』
因此,我开始思考。我有条不紊地慢慢列出可以去除的选项与可能发生的选项。
前后花了两分钟,我不知道这算长还是短。
这段期间,我一直盯着前方座位的椅背,不晓得身旁的似鸟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她也许乐在其中,也许感到无聊,也许觉得很惊讶。
「我懂了……」
我对着持续盯了两分钟的椅背说:
「『与我们的工作有关』,指的是那么一回事啊……」
「是怎么一回事?」
似鸟问道。她的意思肯定是指:
『跟人说话时,请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慢慢地将脸转向似鸟。
看见这位名叫似鸟的眼镜少女——
正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我开口说:
「似鸟你……是一个声优,而且就在我的小说动画版里配音。」
* * *
我是一名专业作家。
我写了一部名为《VICE VERSA》的小说——
目前正陈列在书店的文库本区。
该作品是我人生中初次发表的小说,我目前仍在持续创作此系列。
《VICE VERSA》被归类为「轻小说」。
何谓轻小说?什么样的小说算是轻小说?
有人说,那是指在封面、彩页、内文插图等处大量使用动漫风格插图的小说。
在书店内所看到的大部分轻小说都是如此,我认为此定义充分地说明了其外观上的特征;不过,没有插图的轻小说也是存在的。
有人说,只要在(被视为)轻小说的书系发行,任何小说都可以算是轻小说。
我觉得此观点非常简单易懂。然而,过去那些在轻小说书系发售的书籍,也出现过后来删去插图,当作一般文学作品发行的例子。
有人说,轻小说的读者年龄层比儿童文学高,主要读者群是国高中生。
以购买客群来看,我认为正是如此。不过,即使年龄增长,许多人还是会继续阅读轻小说,包括大学生与成年读者的数量也很多,因此轻小说未必只限于「国高中生取向的作品」。
那么是否由故事内容来分类呢,倒也不是如此。
轻小说的范围涵盖奇幻、喜剧、动作、科幻、推理、历史、恋爱、青春故事等各种类型,几乎是全部囊括。当然,奇幻或爱情喜剧等类型的作品是特别多没错。
到最后,还是没有人能够给轻小说下一个明确的定义。
我认为,包含我在内的大多数人——
都已经在使用「轻小说」或是其简称「轻小」这个尚未有完整定义的词,而且今后也会继续下去。(注:轻小说的日文为ライトノベル,简称ラノベ)
《VICE VERSA》由「电击文库」出版贩售。
目前市场上已有十个以上的轻小说书系,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电击文库。
「ASCII MEDIA WORKS」这间公司(当时叫做「MEDIA WORKS」)在一九九三年创立了电击文库。那已经是我出生前的事了。
严格来说,「ASCII MEDIA WORKS」这个公司已不存在,因为它已经被并入「角川集团」这个大公司。不过,由于名称以「Brand Company」这个老实说让人搞不太懂的组织概念保留了下来,所以我还是带着眷恋,使用「ASCII MEDIA WORKS」这个名称。
在超过二十年的历史中,电击文库创造出若干部热销大作;每当热销大作产生,销售额就会随之提升,并一步步在书店内扩大版图。
「在书店内扩大版图」指的是,借由提升在书店内所占据的空间,使客人更容易看到该出版社的作品。
此电击文库从创刊隔年就开始举办「电击小说大赏」(二〇〇三年之前名为「电击电玩小说大赏」)。
只要拿到这项小说新人奖(同时也举办插画奖),就能在电击文库出书。
据说,让电击文库迅速发展的原动力就是,不断地透过这项活动来发掘作家,创造出畅销作品。
由于是人气很高的书系,所以报名人数年年增加,至今随便就超过数千人。
距今三年前,我报名了这项有机会飞黄腾达的活动。
当时我刚升上国三。
电击小说大赏的截稿日期是每年的四月十日(也就是今天)。
三年前的昨天——新学期刚开始后的四月九日。
在截稿日前一天,我把已完成的长篇小说拿到邮局寄出。
然后,我落选了。
由于电击小说大赏的报名人数实在太多,评选过程也相对地长。
报名在四月截止后,接着会进行第一次评选,从数千位报名者中筛选出数百位;到了第二次评选,人数会剩下约三分之一;到了第三次评选,剩下数十人。
而第四次评选,会选出约十篇最终评选作品。
评选委员看过最终评选作品后,会在九月底决定大赏、金赏、银赏等奖项,并在十月十日公布。
得奖作品会在隔年二月出版。在那一瞬间,那些在一年前创作出参赛作品的人就会成为专业作家的一员。电击文库会在十日出版,「MediaWorks文库」则是在二十五日出版。「MediaWorks文库」这个书系的作品也是由同一个编辑部负责,风格比较偏向一般文学。
如果是一般新人奖赛事,不会给落选者出道机会。意思就是「很遗憾,明年请继续努力」。
不过,在电击小说大赏中,落选者还是有机会出道成为作家。
第一,一旦能进入最终评选之列,大部分的人都能出道,只是得等到三月以后。
再者,即使在最终评选之前就落选,只要才能受到肯定,也会获派责任编辑,最后出道成为作家(这种人当然不多)。
这些人会反复地与责任编辑开会,修改参赛作品提升完成度,或是重新写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作品。
我的参赛作品,落选了。
不过,现在却已经出版成书。
那么,我的作品是否是因为进入最终评选而获得面世机会的呢,答案并非如此。
我迈向作家之路的过程有点复杂。
首先,我的参赛作品在第四次评选中落选了,连最终评选作品都不是。
根据官方网站上所公布的名单,我得知我落选了。
在那之前,我看见我的名字还留在第三次评选的通过名单中时,实在是欣喜若狂。若能进入最终评选,基本上就能出道,因此我紧张兴奋地等待结果。
然而我的作品,并没有闯过最后一关。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仍觉得能够走到这一步,是件值得自豪的事。
有点心得的我,打算明年继续报名,或是参加其他新人奖。
由于编辑部人员会对进入第二次评选的报名者寄出评语,所以我会以此参考,并鼓励自己。
十月某日,当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准备升学考试时——
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从东京打来的号码。
我抱着一丝希望接起电话,发现果然是来自电击文库编辑部,对方是后来非常照顾我的责任编辑。
我因为紧张而应对得很生硬,责编对我说:
「你真的是国三生对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和父母一起来东京的编辑部一趟吗?或者是,由我去府上拜访也可以。」
接到电话那天的隔周。
我和母亲一起来到ASCII MEDIA WORKS的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