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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1 / 2)





  燕舟喘着气,瞪着头顶的花纹,许久之后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什么时辰了。”

  “卯时还差半个时辰。”

  “嗯。”官家闭上眼嗯了一声。

  晴朗了数日的临安似乎又有打雷下雨的征兆,天空中传来蒙雷阵阵。

  “官家,曹相叩响宫门求见。”

  门口,中贵人安定的声音在忽然闪过的闪电中显得阴森缥缈。

  第79章 出宫

  四月初三, 子时,大雨磅礴。

  宫墙两侧的排水槽水流如注,奔腾而下, 水烟迷茫, 水汽腾发, 屋檐被大雨连成水幕,砸在青石板上,溅出一朵朵水花。

  豆大的雨打在油布伞上,好似小锤子接二连三落下, 撑伞的小黄门不得不双手紧握伞柄, 这才没有被穿堂而过的风掀翻。

  长长宫墙上两道影子在气死风灯的照应下摇摇晃晃地倒映在墙面上, 一踩地上便是满脚雨水,风裹挟着雨,雨带着风, 走了半路便早已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曹忠就是在这样的深夜入了海晏殿。

  “怎么了?”燕舟本就年级大了,加上刚做了噩梦, 整个精神都不太好, 声音还带着倦意, 不悦质问着,“大晚上入宫做什么。”

  曹忠穿着紫色官袍,贴在身上,头发还在滴水,跪在地上没一会儿,地上已经积累起湿漉漉的水渍, 浑身狼狈。

  他跪在地上,额头触地,一言不发。

  燕舟眯着眼看着他, 蓦然把此刻的人和梦中那个年轻的曹忠混在一起。

  那夜也是这般惊雷暴雨,平地而起的雨幕被晃眼的闪电击碎打破。

  屋内光影重重,明暗不定,大殿中依旧只有三个人,一人跪着,一人坐着,一人站着,这样模糊却有相似的场景,让他一时间竟然忘记中间隔了十二年的时光。

  “你,你怎么儿了?”燕舟听着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惊雷,突然想起睡梦中那个荒谬又怪诞的猛兽,心中一个颤动,不由按了按眼皮,不安问着。

  曹忠手指微动,整个人低伏得更加厉害,保持恭敬又谦卑的姿态,但很快声音又恢复了一些镇定,可依旧挡不住不由自主的惊颤。

  “容祈发现了。”

  那声轻若低吟的话刚落下,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巨雷,一道巨大粗壮的闪电朝天劈下,海晏殿被闪电瞬间照亮,所有一切都无处遁形。

  燕舟耳朵一蒙,眉心蹙起,下意识再一次问道:“什么?”

  “他们抓到了阮扶斐,阮扶斐供出了当年博望山断粮的事情。”

  燕舟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瞳孔微缩,目光迷茫惊恐地看着曹忠:“什么?”

  曹忠咬牙,声量微高:“容祈之前旁听了全过程,今日白日自己提审了阮扶斐,随后去了宴家,明日早朝,谏议大夫李朝谊连同御史台便要上折彻查正乾十八年北伐之事。”

  殿门口的两个宫灯在大风熄灭,本就不甚明亮的大殿在此刻倏地暗了下来。

  燕舟手指都在发抖,一时间竟然毫无主意,只能怔怔地看着曹忠。

  “你,你不是说……”燕舟突然开口,就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都安排好了吗?不会有事的嘛?万无一失的嘛?”

  他就像最后一层遮羞布要被扯开,所有的一切都被暴露出来一样,惶恐不安,可又只能拍着桌子,喘着粗气,无能地愤怒嘶喊着。

  曹忠手指缓缓握拳,沉默片刻后这才说道:“当年阮扶斐亲自毁了榷场,又献上阮信的人头,这些年一直安稳呆在泗州,此次为了不暴露这才入临安,却不知怎么被人被抓了。”

  “不知为何被人抓了?”燕舟完全没了主意,只能重复了一遍他的最后一句话。

  曹忠抬头,注视着高高在上的燕舟,低声说道:“官家,我们中计了。”

  燕舟揉了揉发胀的脑子。

  “容祈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彻查当年的事情,他根本就是借着水仁的事情设局。”

  “惩戒逃兵,以正军记根本就是谎言。”

  “阮扶斐曾在三月二十约臣见面,随后便不知所踪,臣原本以为他是已经出了城,前日才无意得知,当日在寒字街王家书肆臣和阮扶斐分开后,隔了两条街的丹阳街发生江湖人斗殴。”

  燕舟听得牙齿不由在打颤。

  阮扶斐这些年为他做了不少事,单是每年送来的银子便是数不胜数。

  “你,你,废物,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去查!”他愤怒质问着,“这种关头发生这样的事,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吧。”

  “臣去查过!”曹忠声音抬高,断了官家的话,咬牙切齿道,“可巡防司说当时去丹阳街时已经结束了打斗,并无异样。”

  燕舟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巡防司竟然不忠!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阮扶斐身边那个丫鬟官家也是见识过的,武功不凡,不可能这么快束手就擒,所以微臣之前便不曾在意。”

  燕舟失魂落魄地坐着,听着外面狂风暴雨的声音只觉得头疼,可一看到底下跪着的曹忠更加觉得棘手。

  “但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早有准备!”曹忠恨得牙痒痒,“他们根本就不怕把事情闹大,恨不得闹得越大越好,抓阮扶斐是如此,处置一个逃军也是如此,布局如此久,这么深,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所以他们早就都知道?”燕舟许久之后,这才喃喃问道。

  “一定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