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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 2)

  猎物哀嚎着跪倒在地,四蹄还在挣扎着,向当头烈日炙烤的渺茫前方颤颤巍巍地挪动。

  猎人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他灵活地翻身下马,颇为满意地拍拍黑武士的脑袋。那浑身漆黑的良驹垂下头,任主人爱抚。雄鹿终究体力不支,栽倒在地。猎人迎着烈日大步而去,掠过长约两丈的血迹,蹲下身察看双目圆瞪大张着嘴的雄鹿的伤势。猎物失血过多,身体微微发颤,一息尚存。

  他抬手抚摸雄鹿的角,就像方才爱抚良驹一般,轻声道,“何必呢。”

  灼热的阳光洒在一人一鹿一马身上,猎人注视着濒死的生灵,他愿意为死在自己手上的猎物哀悼,尽管他不会后悔,也不会感到丝毫自责。身后传来不急不慢的马蹄声,他没有回头去看那白衣白马,只问,“它还有救吗?”

  白衣打量雄鹿的状况,答非所问,“你要杀它,又为何救它。”

  这句话终了之时,雄鹿眼眸一暗,停止了呼吸。猎人皱起眉头,又缓缓舒展开,他在雄鹿清澈的眼里看见黑武士银制马掌。那家伙到死都在盯着害自己亡命的牲畜不放,它不甘心。

  与灵气渐渐消失殆尽的雄鹿在烈日下炙烤很久,猎人才开口,竟难得的带了悔意,“因为,我和它一样。”

  早已转头望向涌动着碎金的湍急河水的白衣闻言挑眉,“你在怨我?”

  “这是它的命,怨不得别人。”猎人担了担衣袍上的尘土,站起身,黑武士喷着响鼻,“赏肃,若终有一日,玄武陷于水火,前有悬崖,后有追兵。你不出手相救,我也不会怨你。”

  国主穹彻跨上黑马,吹声口哨。眨眼的工夫,隐匿在丛林中的侍卫队显身,垂首待命。

  “好生安葬。”

  一黑一白两匹马并肩而行。那书生同胯下白马一样,没有铠甲护身,似乎只是来游山玩水的闲人,与身后二十四支满是戾气的铁骑格格不入。书生径自抄起手,看着穹彻道,“你不是一个认命的人。”

  穹彻突然拽紧辔头,没理会书生,而是饶有兴趣地盯着左前方的茂密草丛。一队人马急急止步,国主大人可能发现新的猎物了。

  “是啊,我不认命。若是认命的话,十年前我就该随父王与……”他眼神迷蒙,声音很轻,梦语似的。话说到一半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穹彻眨眼定神,突兀地问了句,“赏肃,你的伤好些了?”

  “早就好了。大人尽管吩咐。”

  “嗯,甚好。”穹彻满意地点点头,英俊的面容带了笑意,“那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看到那只兔子没?”穹彻指向方才盯着的那片草丛,层层叶片下露出一点白色。然后他把手中长弓扔给赏肃,“这次换你来杀它。只能用弓箭。”

  最后一句话噙成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国主大人难得的放低威严,冲赏肃轻佻地挤眉弄眼,就像扔给好兄弟一把刀怂恿他去拦路抢亲一般。

  “呃……”赏肃一时语塞,瞧着国主大人一脸看热闹的兴致,哭笑不得,“你明知道我不懂兵器,干嘛为难我?想找人比箭术,去找颢予麟啊。”

  或者找东燃,只要你能请得动他。

  “白虎少主嘛,以后有的是时间比武艺。你再不出手可就让那家伙跑了。”穹彻催促道,“准你三箭,射中算你赢,不中则败。快点!”

  侍卫早就捧着一筒箭镞候在白马旁了。书生无奈地眨眨眼,抽出一支箭,端详着怎么搭在长弓上,动作虽也翩翩耐看,但在军旅之人眼中免不了笨拙。穹彻抚摸黑武士的毛发,盯着那书生困惑的表情,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终于,书生抬起长弓,边瞄准远处那抹白色小点边拉紧弓弦。不料一个脱手,箭镞滑下长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身后同样看热闹的铁骑都绷不住了,隐隐传来片片低笑。始作俑者则抚掌大笑,这位国主大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射箭能脱手的,“还有两箭。”

  书生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却见那白兔听闻响声要逃窜了去,便迅速拈弓搭箭连射两发。第二支用劲不足,中途插进土里,第三支倒是远,只不过没射中,插进了草丛里。

  “不错不错,有进步……”穹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突然听见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方才还松松散散的队伍瞬间提高了警惕。

  是虎啸。

  果然,下一瞬,草丛里显出一只花斑猛虎的身影。那山大王估计正想追击白兔,不料被横空而来的箭镞射穿左耳。负伤的猛虎表情狰狞,目露凶光,张开血盆大口冲队伍咆哮。前排四名铁骑迅速抽出刀剑,翻身下马,护在黑白两马前面,步步靠近炸毛的山大王。

  “且慢!”

  侍卫四人闻令将欲止步,就感觉身边一阵疾风。再定睛时,却见白衣已在花斑猛虎身后,手中提着血迹斑斑的箭镞。

  是国主准的第三箭。

  那花斑猛虎抖了抖受伤的耳朵,半信半疑地回头望向白衣,迟疑片刻,便掉头冲入密林深处,没多久便了无声息。

  “就这样?”穹彻惊讶道,“你做了什么?”

  “我跟它说,它穴中的孩子已被苍鹰盯中,生死未卜。作为一个母亲,你觉得是报仇重要,还是保护孩子重要?”赏肃重跨上白马,语气虽是淡淡的,刺向国主的目光却带了锋芒。

  “颜妃……”

  “不必多说了!”黑武士突然快步向前,甩掉白马。赏肃抄起手,不再言语,没事儿人似的跟在国主身后。

  将至王都虚州城门,穹彻低声道,“你输了。”

  “哦,你想好惩罚了?”

  “把缈儿捉回来,这丫头跑出去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