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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2 / 2)


  哪想到二公主跟没听见她哥的话似的,继续讲道:“朋友见好,我又陪嘉琪嘉瑶和大嫂她们去购物散心,我看大嫂耳上一副珍珠耳环戴了好多年,看她很多照片上都是同一款,就问她要不要为自己添几样饰品,结果商场逛遍,大嫂都无物可买,大嫂内心的富足,真是令我惭愧!”

  坐在一旁无聊拨头发,亮出手上一排两枚卡地亚祖母绿戒指的小娘子被当头一击,瞬间蔫了,半天不能言声。

  外滩酒吧,胖小伙今天舟车劳顿,两瓶红酒喝完,李一马早早结账,送他去酒店,然后独自乘车回家,出租车即将开到江苏路时,他看了下手表,不过九点一刻,想了一想,跟司机说:“去华山路。”

  他到了华山路时,都快九点半了,一家人晚饭还没吃完,二公主喝的烂醉,拉着二代目哭了半天,她不仅哭,过一会儿,突然就凑到脸上亲一口,然后再接着哭。哭诉的主题就是自己儿子在美国的工作不好,收入不高,和儿媳妇两口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要二代目重新给她儿子安排一个能配得上他身份的工作。

  二公主不顾体面,当众哭的眼泪鼻涕流满脸,硬拉自己亲吻的问题令二代目苦恼非常,小娘子看在眼中,笑在心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就叫金姐把桌那头的汤往自己面前移了移,取过一只汤碗,亲自给二公主盛了一碗,说这是为了欢迎她,自己现学的老火靓汤,从下午炖到现在,刚上桌,正好喝点醒醒酒,云云。

  小娘子劝了几句,二公主终于舍得放开二代目,赏光来品这汤,一口才喝到嘴里,跟吃了什么毒药似的,皱着眉头嫌弃说:“这是给鸡洗了个澡吗?”拿汤勺在碗里搅了一搅,“又讲,“怎么蜜枣只放了两颗?我们李家炖汤,蜜枣都是要放三颗进去的,多一颗少一颗都不行,味道都不对,这叫我怎么下口?”

  二公主胡搅蛮缠到连嘉琪都看不下去了,笑着劝她回房休息,奈何她装作听不见,嘉瑶则独坐一隅,津津有味的看这一桌人说话,她极想去帮衬姑姑一句两句,但是当着二代目的面,不敢放肆。

  小娘子这时连假笑都笑不出了,暗中咬着牙,极想甩袖子走人,想起男人事先对自己的叮嘱,再想一想她凄苦的身世,也只能忍了。

  二代目同她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家的这本经尤其麻烦,二公主其人,乃是李家难以启齿的秘密和无法言说的痛。她难缠难搞的性格,不是天生就有的,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害的,他亏欠这个妹妹,让妹妹度过了凄苦的上半生,所以妹妹再怎么样,他也只能一再忍让。

  对于二公主的过往,小娘子从别人那里也听到过一句半句,不过彼时没想过会有碰面的一天,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听男人一说,也不由得跟着唏嘘。这位二公主的上半生简直不能提,就是一出人间惨剧。至于怎么个惨法,就不得不从一代目的发家史开始说起了。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个时候的一代目还不是一代目,就是佛山乡下一个普通乡民,彼时因家中贫困,常年吃不饱饭,一家四口,一日两餐,仅有的两餐也都是些汤汤水水,难以顶饥耐寒。大人倒还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只是家中两个孩子饿得面黄肌瘦,早年读过几年书的一代目望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深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无奈之下,冒着被扣上“投机倒把”帽子的风险开始倒卖大米水果,日子虽然艰难,但好歹令家人吃上了饱饭。

  时间过到了六十年代中期,因为全国性的大动乱,大米水果生意难以为继,不仅如此,他还遭到举报,成了投机分子,每天夫妻两个被牵去批斗,甚至毒打,大人饱受折磨,两个孩子在外面也时常遭受欺负辱骂。他的妻子虽然出身乡下,却是一个有着坚定心志的女人,每每看见孩子哭着回家,问她阿爸到底做错了什么事,犯了什么罪时,她就同两个孩子讲:“你们的阿爸没有做错事,想过好一点的日子不该是罪,想吃上饱饭也不该是罪,你们不要去听别人家胡说!”

  不仅如此,被人吆喝着出门挨批斗时,她会像平常出去做工一样的寻常口吻交代孩子们:“阿爸阿妈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而回来时往往公婆俩都狼狈不堪,有时是披头散发,有时是鲜血满面,但她都会在门口把自己收拾干净整齐后才会进家来,为的就是不让孩子们看见自己父母的狼狈相。

  每每夫妻俩被吆喝去批斗时,一儿一女就会被留在家中,无人看顾。儿子这时已有六七岁,已经懂事了,每天就领着三岁多的妹妹去山上采些果子,或是去族人那里讨些吃食回来。

  某一天,妹妹生病,无力走路,哥哥无法,于是将妹妹留在家里,独自上山去摘木耳。结果天晚,再回到家中时,发现妹妹不见了。妹妹打从那一天起就凭空消失了。

  第59章 paradise

  七十年代末期,动乱结束,一代目携全家奔赴香港投奔亲戚,在香港,为了谋生,一代目走南串北,做过小摊贩,卖过鱼丸香烟,也贩过布料服装,陆续换了十来个行当。不管哪一个行当,每天都是雷打不动凌晨三点起床,外面跑一天,深夜九点十点才能回到家中,鞋子一脱,脚上都是磨烂的血泡。那些年,他对自己可以说狠到不留余地。

  昼夜的奔忙,巨大的付出与微薄的回报,都没有令一代目退缩过。六十年代是为了吃上饭,现在则是因为他明白,不管是做农民本分种地和去为别人做工都无出路,唯有自己做生意,自己为自己做事,生意不管做大做小,将来才会有发达和成功的可能。

  几年之后,一代目靠着在香港积累下来的资本,回佛山承包了一个年年亏损的小服装厂,他坐镇服装厂,手下则去欧洲各国服装店拍照,照片拿回来,厂里一周出小样,两周出批量,三到五周卖遍全浙江。

  通过服装批发生意,早在八十年代初期,李家就已从极端的贫困中挣脱出来,一跃成为巨富之家。又过数年,一代目已不再满足于做高仿服装批发生意,他把服装厂转让给生意伙伴,毅然决然的奔赴海南。

  老天总是喜欢把机会让给有胆量有魄力的人,这一次,一代目抓住了第一波到来的海南房价热。巅峰时期,海南岛的地皮一天一个价,昨天拿到的地皮,今天转个手,便可净赚几百上千万。而等到岛上的房地产公司开到两万余家,全民都参与到炒房炒地的游戏中时,一代目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早年那些的苦难,让一代目体会到了人世间的冷暖,也磨砺了他坚韧的性格,以及养成了他远远高于常人的警惕心。

  一代目在感知到危机的同时,将手中囤积的地皮房产全部抛售了出去,成为了那一次危机中为数不多的全身而退的商人之一。

  一代目携增长十数倍的资本,以当代大富豪的身份离开海南,重回香港,去实现他此生真正的梦想:做实业。李家建的厂从最初的磨料磨具发展到安全玻璃,以及石膏建材。主要生产据点也由最初的香港佛山两地建到了全国各地,生意更是做遍全球。

  李家商业王朝确立之后,一代目深感糟糠之妻这一生跟着自己吃了太多苦,想在余生多陪陪老妻,恰巧有一年他要为二代目养儿子,于是以此为契机,把手上大部分工作都交了出去,从此与老妻带着孙子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

  等到孙子长大成人,去了美国读书,老妻也病故后,一代目深感寂寞,这时就想起了去寻找当年失踪的小女。其实李家人内心都认定失踪的小女当日必定是被山中野兽拖去吃掉了,但不论是死是活,一代目都想要在离世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得不说,资本的力量是强大的,不过数日,失踪达五十年的李家幺女真的给找到了。

  据说那一天,一代目公婆俩被牵去批-斗,二代目去了山中,举报他们家投机倒把的那个邻居偷偷潜进李家,将李家幺女抱走,送给了深山中一对没有生养的亲戚。那亲戚喜出望外,果真将李家幺女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养着,谁料没过两年,突然生了个亲生的儿子出来,对这养女就逐渐冷落了,儿子都吃不饱,哪还有余粮去养别人家的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孩,于是找个托词,将她送给了同村的老寡妇。过几年,老寡妇病死,她被再次送人。如此七转八转,终于在十六七岁时,她不堪最后一对孙姓父母的虐待,同村中的一个二流子私奔出走。

  刚记事起就远离亲生父母,被人当做物品一般送来送去,颠簸流离的童年,无人真心疼爱,注定了这个女子的性格会有缺陷,她卑微的身份也注定找不到正常人家的男孩结婚。跟了二流子后的两年里,她一面遭受家暴,却没耽误生了两个儿子出来。二流子没正经工作,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却爱酗酒,赌博,后来被人追债,就把儿子拿去抵了赌资。她做工回去,发现儿子少了一个,操刀要杀人,却被二流子绑起来一顿打,打斗中,她一根小指被掰折,自那以后,再也弯曲不了。

  在一代目派人找到她之前,二公主的日子说是人间惨剧也不过分。富豪爸爸突然从天而降,二公主开心吗?二公主一点也不开心,心里反而充满了怨与恨。要是爸爸和兄长都是穷人也就算了,大家顶多抱头一通痛哭了事,可父兄都是跺一跺脚,整个建筑行业都会抖三抖的人物,凭什么他们在天堂,自己却深陷地狱?悲惨了大半生的二公主心内怨恨,是以至今不愿改性,跟随一代目李姓,坚持用自己最后一对养父母的孙姓。

  一代目找到了亲生女儿,一场痛哭之后,立马解决了与她现任不成器的吃软饭丈夫,并把她跟前后几个男人所生的儿子女儿也一律送往国外留学。

  之后不久,她看中了二代目用了多年的司机,要追求人家,二代目自认对她多有亏欠,自然要事事顺其心意,于是花了一笔钱,请司机的老婆主动离开,最终促成了妹妹与司机的婚事。为了讨妹妹欢心,他把司机妹婿也送去了国外进修,学习英语及企业管理,为他将来融入李家和上流社会做铺垫。

  这司机若是开车的工作一直做下去,小日子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一辈子都会是个开开心心的老好人,坏就坏在突然成了李家的女婿,所接触到的人的层次跟从前完全不同,走到哪里都有人吹捧,当然也有女人会贴上来,他一下子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幸福,人渐渐发起飘来,年轻女朋友交的多了,对着二公主的一张老脸就开始厌弃了。

  然后,两年好日子一过,这司机已经忘记自己姓甚名谁,对二公主都发展到挥拳相向了。二公主说起来,也是刀口上舔血的人物,只是有勇无谋,找男人的眼光更是不行,多年来只爱一款家暴男,或是极有家暴潜力的男人。这一个司机,她吃死人家爱死人家,被揍了,在外面还替他遮掩。

  二公主对家暴习以为常,愿意受这鸟气,一代目和二代目却不愿意,因此勒令她与司机离婚。她不肯,司机更是打死都不肯,吵着闹着要和李家打官司,又是要卖独家消息给狗仔,到后来,还是赔出去一笔钱给人家,使二公主恢复了单身身份。

  两年的婚姻,对于这司机来说似是做了南柯一梦,只是醒来后账上多了七位数的钱款,而被拆散婚姻的二公主生父兄的气,同时也对男人灰了大半的心,就跑去加拿大跟女儿一起生活去了。

  因为这几年林林总总的这些事情,二公主在李家的名声日渐响亮,到更年期时,更是蛮横到一言不合便向人丢鞋的地步,最后得了个外号,就是孙二娘。

  李家孙二娘这两年一直在加拿大生活,跟大房也不过才见了寥寥几次面,大房虽然一直都是惨兮兮的形象,但她心里并没有为此对大嫂有多同情,论凄惨,这世上还有能超过她的人吗?

  她选择与大房为伍,与潘宝宝为敌,只是因为收了大房礼物而已。大房自己惨兮兮,对这小姑子极为殷勤周到,出手更是大方,送她的礼物中不乏钻石珠宝这样的重礼。因为生长环境的缘故,二公主身上有一种 “我拿了你的东西就会听你使唤”的那种江湖草莽气,这就是她再三刁难潘宝宝的真正原因了。

  李一马突然现身时,二公主正在嫌弃汤水少放一颗蜜枣,导致自己嘴里这口汤水难以下咽。潘宝宝窘的满面通红,却因为男人事先的交代,再生气,都不敢走开,一见儿子过来,霎时开心起来,像是见了救星,连忙招呼人加菜加酒。

  二代目因为他上次都没向自己请示一声,就自说自话把他妈从佛山送回上海而生他的气,提不起和他说话的兴致,只是蹙眉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来?不是告诉你姑姑今天回来的么?”

  “和朋友去喝了点酒,来的有点晚了。”李一马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同二公主打了一声招呼,转身问嘉琪,“姐夫和小朋友呢,没一起过来?”

  嘉琪笑答:“他有工作要做,提前回香港了。我要陪姑姑,正好想偷懒几天,就把小朋友交给他一起带回去了。”

  酒杯及餐具上来,金姐从冰桶内取出白葡萄酒来倒,他伸手拦住:“我在外面已经喝了酒过来了,帮我盛点汤上来。”

  两颗蜜枣老火靓汤盛上来,他一口气喝光,把空碗递给金姐:“再来一碗。”

  潘宝宝亲手煮的这汤虽然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但以广东人的标准和要求来看,水平确实不咋地,忒一般,叫二代目来说,其实就是给鸡洗了个澡,但李一马当着众人埋头喝汤的那副腔调,二代目看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李一马察觉到他爹的不爽,以挑衅的眼神,满不在乎的看着他爹,从金姐手中接过第二碗汤,硬生生的、倔强地一口气给喝了下去。

  二代目再看一眼,只怕就忍不住要当场发作了,干脆不去看他,转而去听二公主的唠叨,二公主虽然身为一代目唯一的女儿,但本质上仍然是乡下广场大妈一个,芝麻蒜皮的事情能反复唠叨个十遍八遍,说她哥偏心,宁愿把公司交给外面乱七八糟的人管理,都不愿让亲外甥担任哪怕一个小小的管理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