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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公千岁第56节(1 / 2)





  他怎么就……遇到了这样一个相思呢?

  *

  这一辆马车其实很快就回到了西缉事厂附近,然而杨明顺估摸着里面的动静,硬是没及时回去,而是驾着车子绕着城西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至江怀越察觉不对劲,撩起帘子问:“杨明顺,你是要把我们给彻底转晕是不是?”

  “小的忽然辨不清方向了,居然找不到西缉事厂!”杨明顺夸张地哭诉,自己都掩不住得意之色。

  江怀越懒得再戳穿他,正色道:“赶紧回去,牢里还有个人物等着呢!”

  杨明顺这才笑嘻嘻调转了车头,朝着西缉事厂方向驶去。在半途上,相思还找机会吃了东西,重新妆扮了一番,待等回到西缉事厂门前,往帘子外张望一眼,讶然道:“侯爷!”

  江怀越一蹙眉:“镇宁侯不知道你我关系吧?”

  相思眨眨眼睛,懵懵懂懂看着他:“大人,我与你还能有什么特殊关系?您怕侯爷知道什么呢?”

  “……胆子越来越肥了你!”他含恨骂了一句,整顿衣衫后,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镇宁侯正巧也刚到门口,见江怀越下了马车,不由笑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估摸着你回京后得先去进宫面圣,果然蕴之忙到现在才回来。”

  他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江怀越听到“忙”到现在才回来,心里却虚飘飘荡了几荡。

  ——你这是怕什么呢?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匪夷所思,半夜杀人都不带皱眉头的,怎么现在听人无心一说就心虚了?

  江怀越内心潮涌,脸上却依旧寡淡从容,向镇宁侯行礼:“侯爷来我这里,是为了宿公子的事?”

  “咳,真没办法了,我几次三番请他出去都不行,这小子是铁了心要见你。这不是我听说你回京了,就赶紧过来一趟吗?”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相思偷偷窥伺,见他们已进去许久,才从车上下来,朝着杨明顺笑了笑,跟着他袅袅娜娜进了西厂。

  *

  走在前面的镇宁侯是完全不知道车上后来又下了相思,他正与江怀越说得起劲,抱怨着宿昕这一次的荒唐行为。江怀越负手而行,看上去只是随便听听,却将关于宿昕的每一句都记在心头。

  两人步入大牢,马千户连忙上前迎接。“侯爷,督公!那位小公子今天开始闹绝食了,说督公再不回来,就要把自己活活饿死在西厂!”

  镇宁侯一脸无奈,江怀越不由冷哼,挥手示意马千户先退下,随后慢慢走到最后一间牢房之前。

  惨淡的阳光斜斜照进阴暗的牢房,只在地上洒落一道影子。身着素蓝锦缎交领长袍的少年正翘着二郎腿,枕着胳膊,悠闲地躺在乱七八糟的稻草上。

  他是背朝着门口方向的,故此未曾知道来的是何人,听到镇宁侯有意清嗓子咳嗽,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晃着腿道:“褚恩寰,我跟你说过别再来烦我,你既不像相思那样甜美,又不像相思那样会弹奏琵琶,成天拉长着脸过来说些陈词滥调,你不腻味,我都腻味了!”

  镇宁侯勉强压制了怒气,道:“你这是打算把牢底坐穿?国公爷要是知道了此事,少不得又要大发雷霆!”

  “他发他的雷霆之怒,我过我的自在生活,逼急了,我就去栖霞山找个寺庙出家去。”宿昕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就在笑声回荡之际,背后忽然有人冷哂一声,慢条斯理地道:“小公爷,刚才不是还念着某位美人?一会儿又说要去出家为僧,您还真是诡谲多变,随性随心呐。”

  本来还在晃悠着二郎腿的宿昕闻声一怔,侧过脸一望,就望见了铁栏外这一位身穿锦绣流彩蟒袍的年轻人。

  “嘿呀,来了!”他一翻身弹跳而起,扔掉了手中的稻草杆子,飒飒然一振皱的不像样的长袍,正气凛然站在铁牢内,用那双裁冰破雪似的明目盯着江怀越,几乎想要将他刺个对穿。

  第78章

  “你就是江怀越?”宿昕横着眼打量对方几眼, 不悦又不屑,眼神里却还透着几分怀疑。

  “小公爷以为呢?”江怀越微微扬起眉梢, 唇边带着似笑非笑之意,镇宁侯站在一旁, 听到他那语调, 看到他那笑意,浑身寒毛直竖。

  宿昕冷哼一声, 低声嘀咕了一句:“虚有其表而已。”

  江怀越装作没听到, 慢慢道:“江某前些天奉旨去了一趟保定,未曾想手下们居然有眼不识泰山, 误将小公爷给抓了回来, 实在是做事鲁莽,还请小公爷见谅。”

  “误将我抓回?”宿昕双手抱胸,一副看穿真相的神情,“我说你就别假惺惺了, 谁还不知道在京城内你们厂卫横行无忌, 只要是看到或者听到谁对朝政有所议论,哪怕是讲得在理,也照抓不误。我这些天可没少看到其他人也被逮进来, 边上几个牢房关押的不都是这样的读书人吗?”

  江怀越平静道:“小公爷您也说了,不仅是我们西缉事厂,还有东厂和锦衣卫俱有这样的职责,可见这些事情并非都是我们几个管事的自作主张,若万岁不允许, 我们这些底下人又怎会大动干戈呢?”

  “万岁还不是听信了你们这几个人的花言巧语?”宿昕冷哂,“朝中自有六部和内阁各司其职,你们这些人本来只该负责护卫伺候的,却越俎代庖,甚至凌驾于众官员之上。我听说你每到一处,当地官员必得跪拜相迎,恐怕内阁首辅外出也不过如此阵仗!”

  “那也是他们自发如此,江某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小公爷,江某与您先前素未谋面,您何苦对这些事情耿耿于怀,倒像是你我结怨多年一般。”

  宿昕“哈”了一声:“你说的轻巧,好像是我无事生非?”

  镇宁侯在一边忍不住道:“国公爷让你上京给太后贺寿的,可没让你和厂卫们过不去。”

  “你就别提老头儿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越活越顽固!”宿昕其实还有一肚子怨气,只是碍于江怀越在场,没好意思讲出来。

  他在南京的时候,就经常听说西缉事厂近几年风头正猛,大有赶超东厂与锦衣卫的形势。本来东厂的存在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又加设了一个西厂,压制得京城百姓和官员时时小心事事谨慎,有几名激烈反对西厂建立的官员甚至被罗织罪名抓进了大牢,到最后轻则抄家罢官,重则丢了性命。

  他也曾建议父亲以勋臣之后的身份诚恳上书,请求君王停办东西两厂,或者至少也应该削减他们的势力,不能纵由这些人狐假虎威,凌虐百姓。然而国公爷却斥责说他实属多事,满朝文武中自然有人会看不过去,何必由他来挑这个头?

  “您是怕惹祸上身?好歹咱们的祖先也是威风赫赫的开国功臣,您怎么就变得这样畏首畏尾了呢?人人都这样的话,那还有谁愿意出来说话?”宿昕曾不满意父亲的态度,与之发生了争论。

  “开国那时候当然得不惜自己的小命了,成王败寇谁不懂?眼看天下就要到手,谁会胆小如鼠畏葸不前?”国公爷抓起书本就往他头上敲了一记,“太平时节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文死谏武死战,你是想让这国公府不得安生?”

  宿昕为之郁闷,他这个老爹,以前是嫌弃他没有头悬梁锥刺股的苦学精神,从小就灌输了一大堆古人如何发愤图强尽忠为国的大道理,说那些事迹的时候,那叫一个正气凛然气贯长虹,害得他小时候还掉了好几次感动的热泪。没想到等到他接受了这样的熏陶,对那些横行无忌的厂卫看不惯时,老国公爷又教训他不懂得明哲保身,那副看他不上的样子,让宿昕十足感到从小到大就一直在受着欺骗。

  故此,他在又一次被老父亲训斥嘲讽之后,一怒之下孤身离开了南京直奔京城,原先是想在进宫后面见圣上,说一说如今市井间对厂卫的畏惧已经超出了对皇权的敬畏,然而转念一想空口无凭,于是隐姓埋名有意撒网,目的就是自己先体验一次被抓,混进牢房亲眼看看里面的惨状,出来之后直接禀告给皇上,这样总该最有说服力了吧?

  “国公爷可是看着糊涂实则清醒得很,你小子能学到他一半功力,就够立足了。”镇宁侯摇头,“行了,既然已经见到了怀越,那是不是该出去了?你看看这一身衣服都脏成什么样子了,还穿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