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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王忠禄看清小郡主手里攥着的是什么以后,脑门上第一次不受控制的浮起了一层薄汗,刚想要开口打圆场,却已经迟了。皇帝的目光停在宝音身上,开口缓缓道:你

  宝音却也终于反映了过来,仰起脑袋伸出小胖手把那个琉璃杯递了出去,抬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估摸着是她皇帝外祖父的瘦老头,认真道:真的不是宝音拿的!

  语毕又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不应该主动提起自己的大名

  瘦老头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宝音隐约感觉到大事不妙。

  她急中生智,连忙补救道:是是裴双双拿哒!

  皇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旁边几个小宫女已然只恨不能立刻昏死过去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裴双双是谁?

  宝音沉思了一会,忽然发现似乎不太对

  要把干的坏事赖给不存在的裴双双,那就应该直接把自己撇清,但是现在宝音已经成了裴双双

  她可怎么跑路呢?

  宝音小姑娘这次终于黔驴技穷、彻底凝固在了原地。

  皇帝道:你是裴双双?

  宝音的小脸拧成了一团:算是吧

  算是吧。

  爹爹忽悠她的时候就经常说这三个字。

  皇帝道:你为何如此打扮?

  宝音好歹还记得爹爹叮嘱过她,不能叫别人发现裴双双和贺宝音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对脑瓜崩的恐惧战胜了一切。

  因为因为裴双双是男哒!

  所以和是女孩子的贺宝音,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皇帝这次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哈哈大笑,一把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道:好,朕平白多了个皇孙,好呀!

  王忠禄:

  一众宫人:

  刚忍不住去出恭,心里不踏实的火速赶回来,正杵在门前的贺小侯爷:

  第125章

  多年以后,贺顾细想起来,其实圣上那时对他、对贺家都已生了戒备猜疑之心,可宝音却能得他那样不同寻常的宠爱和纵容,虽有宝音与皇帝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亲祖孙俩这一层缘故在,可一向老谋深算疑心深重的皇帝,那忽如其来的心软,其实也多少露了几分即将油尽灯枯的迹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大约是勾心斗角、笑里藏刀了一辈子,才终于在人生中最后一点回光返照的时光里,无法再抵抗住对亲情和天伦之乐的渴慕。

  贺顾的猜测和感慨,自然不足为外人知,旁人也只能看见皇帝喜爱福承郡主,自病情稍愈后见过一次外孙女,便将她在宫中一留就是七日,以作陪伴。

  众臣稍稍宽了些心,以为这次太医院终于把皇帝这长达三年的咳症治出了点成效,却不想第七日,护送福承郡主回府的车马前脚刚出了太和门,后脚内官传唤太医的尖利喊声,便从揽政殿传了出来

  天命无常,人寿有涯。

  天子即使真的受命于天,终归却也还是人,是肉体凡胎,躲不过生老病死。

  这一次,再纠集起所有的太医连夜会诊,也没能叫御榻上的帝王重新睁开眼。

  这一日,整个皇城彻夜不眠,宫人们哭丧的声音从这头传到那头,倒像是盛夏时节禁城之中忽然刮起呼啸的一阵北风,无望着悲泣。

  老皇帝走的突然,自己却明显心中有数,他已然大限将近,册立新君的文书就在揽政殿案上静静的铺着,一字一句,皆是他亲笔所书,几位议政阁的老大人们得了消息赶进宫时,那上面墨痕尚且未干,而象征着国朝至高无上权利的印玺,则悄无声息的被放在一边。

  李秋山不知是何时进的宫,冷着脸带了一众禁军寸步不离的守着御案上的传位诏书,等得议政阁七位大臣与忠、恪二王都如数赶到揽政殿,才道:陛下临终前有命,诸位大人、王爷齐至,传位诏书方可宣召。

  老狐狸们都沉默不言的面面相觑,忠王的注意力却没在传位诏书身上,他只红着眼眶一言不发的瞧着内殿御榻方向,恪王则微垂眼眸,未发一语,殿中一片寂然,只有内殿宫人们抽泣的声音伴着燃香的味道一齐传来。

  最后,还是议政阁首睽王老大人第一个咳了一声,撩开衣袍下摆跪下恭声道:老臣王庭和,恭受圣谕。

  贺顾得了消息时,还有些不大相信、又或者说是有些恍惚

  那日他进宫,皇上瞧着虽瘦了,却分明还是中气十足、精神头不错的,着实叫人没想到,竟然这样快就去了

  只是接下来的一连串的事务国丧、新君继位,自然要搅得他这个十二卫统领跟着李秋山李都统一块忙成陀螺、脚不沾地,再也没有旁的闲工夫想七想八了。

  而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是,这一世尽管太子倒了台,裴昭临却不知怎的,自废太子被皇帝秘密处决、暴病而亡后,便似乎熄了夺储的念头,再也没出过什么动静。

  贺顾刚开始也不知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分明前世裴昭临和太子即使斗成了那副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乌眼鸡样,想来应该也是对皇位执念颇深的,却不知为何这回放弃的竟然如此容易,甚至连贺小侯爷原本在计划中琢磨的,如何收拾他的九九八十一式

  都尚且不曾施展。

  贺顾对裴昭临究竟是真绝了此想,还是打着养精蓄锐、扮猪吃虎的主意,实在存了几分怀疑之心,只是这三年里,他不着痕迹的遣人去跟踪查探过不止一回,却不想忠王殿下倒真没做戏,整日吃酒喝茶、偶尔和表妹闻小姐比划比划,耍拳论剑,日子过得倒是快活的很,至少比他这个还得没日没夜给裴家卖命的假女婿,要快活的多了

  贺顾头几回得了自忠王府回来的探子的消息,仍是不信,甚至还又高看了裴昭临两眼:以为他此次竟如此懂得做戏掩饰,还能觉察到天下轻功最为卓绝、来无影去无踪的螣蛇一卫的行踪

  想想也是,毕竟他是闻修明的亲外甥,生母闻贵妃将门出身,这人又一样也掌过十二卫的事,发觉了似乎也不稀奇。

  贺顾如此想。

  直到他不死心的亲自去忠王府蹲了近半个月的房顶,这才不得不承认

  忠王殿下如今,的的确确,并不是心机深沉、暗怀鬼胎,他的确绝了和弟弟相争的心,在快快乐乐的过他富贵王爷的逍遥日子。

  也真不知为何前一世,此人却非要和太子斗个你死我活,弄得贺顾为了收拾他也大费周章了。

  事至如今,忠王既无相争之心,传位诏书又是在众位文武重臣有目共睹之下宣召,自然是彻底尘埃落定

  光化二十六年七月初七,帝崩,皇三子恪王裴昭珩承位,追谥先帝曰穆宗文徽仁皇帝,王公大臣持服二十七日释服,禁绝歌舞,不得饮宴,庶民走卒则婚嫁不禁,勿用惊扰。

  国不可一日无君,文武百官催着,内廷内务二司自然是不敢怠慢,登基大典立刻马不停蹄的准备了起来,短短半个月就把典仪准备停当,新帝登基在即

  自重生以来,贺顾好像就没有一天不在盼着这一日的到来,可如今经了千难万险,大大小小的周折、担忧,终于要看着裴昭珩走上这万人之上的御座了,他心里倒忽然平静了下来。

  甚至平静的有些过分。

  恍如隔世

  又或者,已是隔世。

  贺顾身为玄机十二卫统领,乃是天子亲卫之首,自然要全程护卫陪同,且还丁点不能懈怠,不能出一点的差错

  天还未亮,庆裕宫便已被进进出出的宫婢、内官围了个水泄不通,王忠禄已自请随着先帝守陵去了,曾经的小内侍斋儿如今已成了内务司的新掌事,正压低声音安排着宫人们替裴昭珩洗漱更衣、清点今日帝王要用的衣冠袍服、礼器玉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