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公子藏媚(重生)第67节(1 / 2)





  丛云上前叩门,好一会儿才有人来。木门打开一条缝隙,里头的总角小儿谨慎地往外张望:“你们找谁?”

  闻玉将一张纸条递去,只道:“转告你阿爷,故友来访。”

  总角小儿迟疑了瞬,还是接过纸条进屋去。闻玉和丛云就等在门外,隐隐听着里头似有碎裂之声,随即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木门被再次拉开,这次是一个两鬓花白的老人,身形佝偻满目疮痍,他目中犹带警惕:“你们究竟是谁?”

  闻玉淡淡一笑:“看来卫家军的赤虎旗,廖军医还认得。”

  递给廖进的纸条上,画的便是当年卫家军的军旗图样,横纹赤虎。

  廖进神色大变,探头看左右无人,忙将门大开,让闻玉和丛云入内。

  屋中陈设极为简单,不过一副桌椅,外加一张长藤竹塌,桌上放了两个茶碗,整间屋子里最值钱的,怕只有桌上那两坛高粱酒。

  这还是他从军中留下来的习惯,卫家军军纪严明,战前不得饮酒。但每回打了胜仗之后,卫大将军都会与各营同饮一碗高粱酒,庆得胜,敬亡者。

  念及往事,廖进一时怔然,随后将酒开了坛,倒给面前两人。

  “你们来,是为当年之事?”

  这些年他为保命东躲西藏,总算是逃过一劫苟活至今。来寻他的,无非是两拨人,一拨要他的命,一拨要他手里的东西。

  眼前的这两人,显然是后者。

  闻玉抚着凹凸不平的碗口,却是道:“我来,是为一个真相。”

  他倏尔抬眸,双目如箭:“一个十八年前的真相,一个令五万将士全军覆没的真相,一个叫赫赫世家颓然而倾的真相!”

  廖进一怔,蓦然喉间发苦,举坛猛饮几口,呛得双目发红方哑声道:“好,我说。”

  十八年前囊和之战,卫大将军卫广然携五万卫家军抵御外虏,战线拉至衔阳关。据战报所言,卫广然因好大喜功中敌军诱敌之计,陷于敌军包围,卫家军为救主帅弃关而出,致使衔阳关失守,五万将士全军覆没。

  “一派胡言!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廖进咬牙,当年的卫大将军,是何等风姿肃然治军有道,带着卫家军驻守边关,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下百余场,几乎从无败绩!

  当年囊和苦战,只因援军迟迟不来,发出的军报犹如石沉大海,连派去送信的哨兵也是一去不回。城中缺食少粮,哪个士兵不是勒紧了裤腰带打仗!

  卫大将军那时已然深受重伤,却为稳定军心苦苦支撑,每每卸甲之时,血水已将里衣浸透!他身为随行军医,如何不知!

  可即便如此,卫大将军依旧守着囊和长达二十日!

  整整二十日啊!

  城破之时,卫大将军依旧挡在众人之前,到死都是撑着长/枪而立,不曾低头,不曾屈膝,却在死后,尸身经外虏乱刀砍弑,几被践踏成泥。

  外虏在城中烧杀抢掠足足三日,三日后援军方姗姗来迟,两军不曾交战,外虏便退兵而去,领着援军赶来的副将林隋成了收复失城的大英雄,大功臣,却无人得知,若非卫家军重创外虏,拼杀到最后一人,那些残部如何会见到援军便仓皇而走,令援军不费一兵一卒便坐享其成。

  可囊和之战后却无人为卫大将军请功,痛失爱子的卫国公只等到一纸降罪诏书,斥责卫广然好大喜功,令澧朝损失惨重。

  卫国公近乎一夜白头。

  而副将林隋……

  闻玉压着腕口的指尖隐隐泛青,他自囊和之战后一路加官进爵,如今已是一品武侯了。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廖进怆然,佝偻着身子从屋中取出一个匣子来,匣子的边角十分光滑,可见是时时摩挲。

  “是我胆小怕事,当年城破之前,我先一步逃离,同百姓一道躲在地窖之中这才逃过一劫,只在离开前将这些东西带了出来。”

  “这些年,我不敢替卫大将军伸冤,更怕林隋发现对我赶尽杀绝,故而一直东躲西藏。近两年我的身子愈发不好,才在闵州落了脚,这些东西若能重见天日,也算替我赎些罪责,了我一桩心事。”

  匣子里是几封沾了血色的书信,有当时卫广然的脉案记录,有卫家军的每日伤亡人数,还有几封来不及送出的求援信,皆有军印为证。

  闻玉接过,眸色沉沉,蓦而起身,朝着廖进郑重一礼,丛云跟随。

  廖进一惊,忙道:“我不过一胆小怕事的逃兵,郎君这是作何?”

  “单凭廖军医将这些证据保存多年,便当得此礼。”

  廖进愣愣望着他,眼前之人虽戴着面具,可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竟莫名与那人的身影相重叠。

  廖进眼眶微热,迟疑道:“你、你同卫大将军……”

  闻玉默然良久,只道:“我不过是个景仰卫大将军的普通人罢了。”

  ***

  三月三,上巳节。

  商丽歌早时并未出门,她往鸡舍里洒了些谷物,看着里头的两只鸡点头啄地,时不时还扑棱两下翅膀。

  好在围栏够高,两只鸡扑腾不出来,否则商丽歌还真不知如何将之赶回去。

  喂完了鸡又吃了早点,商丽歌便要出门。今日她无需去王府别苑,便想着早些去曲园教习,然一开院门,却见门外立了道月白身影,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极为自然地问了声早。

  商丽歌愣了愣,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今日的公子与往常极为不同,虽说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可那眸中神色尤为寂寥,好像独怆于天地,孤影决绝,寥落凄清。

  商丽歌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莫名叫人觉得不适。

  “今日是上巳节,同我出去走走可好?”

  商丽歌的目光在他袍角掠了掠,也不知他在外头站了多久,衣上竟沾了晨间的露水,有些微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