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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1 / 2)





  “我有圣女果,洗干净的,你要不要吃?”令狐苗苗主动问。

  江敏默了默,咽下了到口的拒绝,转而扯出一抹笑意,道:“......好。”

  令狐苗苗听到江敏的松动,面上一下子就有了光彩,她跪坐在地上,将背包倒过来,呼啦倒了一地。有一个苹果,有一小袋圣女果,有一小盒打着蝴蝶结的巧克力,有一排100ml装的优酸乳,有两个包装得很漂亮的三明治。她抖了抖背包,确定空了,将所有食物全部推到江敏跟前,给她自己挑。

  “给,你都可以挑,但一定要吃一个我妈做的三明治......本来给阮蒹葭带的,现在决定不给她吃了。”

  ——阮蒹葭最爱吃令狐苗苗妈妈做的三明治。

  江敏顿了顿,默默伸向三明治。嗯,虽然她不爱吃三明治,但她吃了,嘴碎的阮蒹葭就吃不了了,即便她在回去的路上及时跟令狐苗苗道歉,她也吃不了了。

  休息时间结束,大家开始有序下山。山路不陡,所以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容易多了。但虽然是容易多了,大家却没有了上山时的热闹,一个个脚步迈得十分沉重,偶尔能听到有人在哽咽着呼唤苍天——显见是累极了。

  四点半,大家陆陆续续抵达上车点,二十分钟后,两辆大巴车一前一后驶上盘山公路。所有人依旧是按照来时的位置坐的。第三排,令狐苗苗鼓着一张嘴,斜睨着阮蒹葭,阮蒹葭兀自抱臂假寐,不给任何回应。第二排,江敏长久保持着瞭望窗外的姿势,不敢跟隔壁两个男生有任何眼神接触——你要是打架被不熟的人拉开,脑子清醒以后,你也会羞臊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杜沛和一班的班主任吴雨侬正在前面跟其他科目的老师讨论各个同学的学习现状:李静霖的地理成绩太差,要麻烦地理老师特别给补补,以她目前的成绩分布来看,成也地理,败也地理;邱铮铮的数学成绩上次月考再刷新低,要再这样下去,她掉出全班前十指日可待;你们班尚向东明明讲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是怎么回事就是写不好议论文呢,他的论点和论据往往能差十万八千里;你们班顾子午的英语口语是真好,到底在英国住过几年,英音纯正得老师都不敢在他面前冒然张嘴,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江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七点钟车子在学校门口停下来时,她感觉脑门儿隐隐作痛,似乎睡梦中跟着车身的摇晃撞过几次车玻璃。她龇牙咧嘴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件黑色的薄外套,是章章早上穿的那件。她眨了眨眼,迟钝地向上看,外套的领标勾在车厢上,起了一点缓冲作用。

  “谢谢。”江敏道。

  章章低头解着安全带,大大咧咧道:“你谢你的cp吧,他亲手挂的。”

  江敏默默不语摘下他的外套递过去。

  章章往包里塞着外套,突然问:“喂,你睡觉不流口水吧?”

  江敏:“......”

  章章无聊地哈哈大笑。

  顾子午终于以服务器第一名的成绩结束了一局战斗,他收起手机,松了松肩膀,然后转头用“你到底能不能闭嘴”的眼神不耐烦地觑着章章,直到后者求饶地做出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第8章

  十一月初,大都的大街上就渐渐出现了羽绒服的影子,至十一月底,几乎所有人都裹上了羽绒服。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

  江敏依旧维持着独来独往的人设,踩着铃声上学,一放学就消失。跟以前唯一不同的是,偶尔会开小差跟令狐苗苗传递一下小纸条。令狐苗苗的纸条内容总是很有趣,有她喜欢的楼上哥哥的侧写肖像,有正发脾气的杜沛火柴人滑稽像,有她养的两只小猫,有她跟妈妈斗智斗勇跌宕起伏的经过,有班级里个别风云人物的八卦。江敏总是在听课之余快速看完展平夹进课本里。

  “江敏,化学卷子我明天还你哦,我还没抄完。”

  “好......你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杀鸡焉用牛刀。你不用管我,我有楼上的哥哥。”

  江敏张了张口,正要提醒“你楼上的哥哥才是牛刀吧,人家是大学生”,但令狐苗苗已经笑容满面地背上书包跑了。

  江敏抱持着锻炼身体的想法,依旧是咬着饼一路小跑着去的便利店。只不过冬天的衣服实在重,塞满课本卷子的背包也实在坠得慌,所以这次断断续续跑了二十五分钟。但倒也没有迟到。店主趁着交班时间去给老顾客送了几杯奶茶,回来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店里开着暖气,有个看起来特别干练的女人进来点了个杯面,自个儿端去临窗的座位慢吞吞吃着,跟人聊着微信。江敏做着卷子,偶尔竖起耳朵听一嘴。女人聊着聊着就聊出了泪意,但也只有江敏能看到,微信那端的人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的。

  “再给我一根烤肠,谢谢。”女人收起手机,借着低头整理着西装领子的动作轻轻眨了眨眼睛,回头吩咐着。

  江敏麻利地夹起一根烤肠送过去,一路低着头,没有往女人的脸上看。做着这份深夜工作,她常常能看到各色人突然的小小崩溃。

  顾子午牵着自五岁起就陪伴自己的大狗“将军”,慢慢溜达到了江敏工作的便利店所在的清塘街上。他默默想,他只是腻味了总在一个地方遛狗。不光他腻味儿了,狗也腻味儿了。

  便利店里一个女青年和一个男青年正各据一头埋头吃泡面。江敏用两个一次性纸碟,给男青年送了烤肠,给女青年送了关东煮,回去继续做卷子。女青年没有任何回应,男青年半晌疲惫地回头道谢。江敏微微牵了牵唇角。

  顾子午默默看了片刻,低头揉了揉“将军”的头,牵着它慢慢往回走。

  一人一狗晃荡到午夜时分回家,车库里的劳斯莱斯不见了,只剩下宾利。顾子午将“将军”安顿好,在沉闷的砸东西声里慢吞吞上楼,经过柳笙房间时,房间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打开,顾子午一回头就给人狠狠抓住了胳膊。

  “顾初墨,离婚就离婚,一堆小鲜肉想爬老娘的床,老娘犯不上跟你较真儿!”

  柳笙的指缝里有未干的血迹,跟酒迹混在一起,看不出伤口大小。她实在是醉了,醉得都分辨不出来眼前冷冷看着她的是顾初墨还是顾子午。

  柳笙生顾子午的时候只有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她没考上大学,也不想上大学,整天游走于各个剧组孜孜不倦地毛遂自荐。而顾初墨彼时凭借着《剪刀、包袱、锤》,荣获最佳男配角奖,已经小有名气了。柳笙悄无声息地生下了顾子午,并养育顾子午到近六岁,然后在顾初墨的帮忙下顺利出道,出道不过四年就被封后——是当时最年轻的影后。柳笙封后当晚跟顾初墨官宣恋情,不久成了顾子午的“后妈”。

  圈里有关于这对夫妻有两大未解之谜:第一,顾初墨儿子的生母到底是谁?第二,柳笙到底有没有介入导演张淮的婚姻。

  顾子午一根一根掰开抓进自己毛衣里的细长手指。柳笙力气不够大,抓不住他,哇地哭出来,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抱住了他的腿。顾子午差点磕到墙上。顾子午几度抽腿,但柳笙就像溺水者抱着浮木似的不撒手,他挣脱不开,索性不动了,就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默默仰望着楼梯转角两珠蒲公英浮雕。

  柳笙含混不清地哭着诅咒着,十分钟后,终于没了声息。顾子午掰开她的胳膊,俯身将她抱回床上。他翻开她的掌心看了下,有一道一厘米左右的浅浅的伤口,早就止血了,应该是砸东西的时候被尖锐物划的。他给她的朋友——在市立医院工作的曲淑媛打了个电话,然后去楼下客厅里坐着等人上门。厨房里有钟点工阿姨临走前温在锅里的汤,就是他出门遛狗前点的莲藕排骨汤,但此时他闻着却有些反胃。

  十二月的第二周,大都就迎来了第一场降雪,一夜之间,整个城市银装素裹。一高的学生几乎要疯了,虽然老师们一再咆哮,却还是架不住大家一听到下课铃声就立刻冲出去滚雪球打雪仗。

  江敏正背着单词也被令狐苗苗拖出来了,两人正在教学楼前的树下瞎聊着,有个男生鬼鬼祟祟接近,在其他男生的起哄下,一脚踹到树干上,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哈哈大笑着跑开。两人被积雪淋了一头一脸一脖子。令狐苗苗愤愤叫着男生的名字,蹲地上滚了个雪球追过去了,江敏抖掉羽绒服里的雪,眼看令狐苗苗短时间内回不来了,抿了抿唇,转身向教学楼走去。

  “江敏——”有人在背后用轻快的声音叫她。

  江敏闻声回头,第一眼看到顾子午,第二眼就是一个拳头大的滚得结结实实的直向她脑门儿而来的雪球,她下意识地下蹲躲避,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瞬时仰倒。

  顾子午笑弯了腰。

  章章正啃着包子翻武侠小说,突然听到了同学们讶异的声音,诸如,我的天顾子午笑起来好可爱,顾子午是不是喜欢江敏,顾子午今天奇奇怪怪的......他绷在脑门儿上的弦突然扯紧了,回头一看,后座果然没人了,他摔下书翻过前面的课桌就冲了出去。

  顾子午蹲在江敏身边,压着她的肩膀,阻止她爬起来。他细细打量着她,就像打量一个新到手的玩具。“玩具”的面色越来越红,最后再次使用了上次爬墙时的青蛙弹跳,借着地上的雪,弹出了他的掣肘。

  江敏爬起来,恼了,道:“你干什么?!”

  顾子午两只眼睛往下一弯,道:“你长得还没我好看你怕什么?”

  江敏不着痕迹地将微颤的双手拢进怀里,唾道:“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