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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客死他乡(2 / 2)

  如缘神真君所言,柳知故在人界暴露了踪迹,可神界一连六年,半点反应也无,就好像神界根本不存在长明上神这一神号一般。

  柳知故求之不得,与清歌在人界又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清歌从二十五岁入朝为官,到如今四十有六,整整为官二十载有余,经历过政治改革,政党相争,也可谓是经历颇丰,他一路官运平稳,虽然官职升地很慢,但好在没有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上吃过太大的亏。

  就用清歌第一次参与春闱放榜的榜首祁又来说,此人确实是个天才,二十岁入内阁,三十岁就已经连升四品,混了个正二品的官职,一路官运亨通,可晨星过于闪耀,终究是遭人嫉妒。

  弹劾祁又的劄子一年比一年多,祁又在政党相争之中又败下阵来,这一下朝中再无人敢替他说话,清歌看不过官场那些老狐狸的嘴脸,写了个劄子递上去,字里行间,句句公正,无丝毫为祁又说清的意思,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然而就因为这么一个劄子,便有人弹劾清歌是祁又的朋党。

  好在当今陛下虽然年纪大了,但脑子还是清醒了,上早朝时一句话将众大臣的悠悠之口堵了回去。

  祁又被贬了,贬到了苏州,过了两年一道劄子又将祁又贬到了南蛮之地。

  这一下想再要翻身可就难了,南蛮之地乃是前几个朝代流放罪臣的地方,之前去了苏州小县还能说是百废待兴,这南蛮之地根本就是一个未经文明开发之地,满地荒芜,灾害连连,地里一棵谷子都长不出。

  清歌曾感叹过,祁又聪明了半辈子,栽在了政党之争上,实在可惜。

  清歌不喜官场,却也能将自己大半辈子耗在上面,他尽职尽责地做好分内时,任何朋党之争,变革之乱他都不曾参与,在朝堂之上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虽然不起眼,但陛下却对他这种避世的风格很是欣赏。

  托这份欣赏的福,清歌终于升了官儿,也有了自己的宅邸。

  朝堂一天一个样,可清歌三百六十五天都是一个样,处理完公务就潇洒自在地研究各种东西,柳知故有时候觉得清歌这样,或许也会是一个好结局。

  然而,朝堂之上,就没有能一辈子坐得稳的官儿。

  这一年年初,夏清歌被贬了,一贬就贬到了蛮荒之地。

  柳知故知道清歌这些年的身子开始隐有往下垮的趋势,那南蛮之地寸草不生,又湿又热,实在不是个安享晚年的好去处。

  “哥哥不必太过担忧了,”清歌这几年说话的速度都慢了些,“祁又兄也在那儿,正好,老友重逢,也乐得自在。”

  柳知故知道清歌是累了、倦了,他在官场上混迹了二十多年,也够了,他孑然一身送走了国舅府的人,又勉强撑了几年,早就想清静清静。

  南蛮之地距离京师路途遥远,走下来得要小半年,可不想清歌的身子在半路就垮了。

  舟车劳顿,因为是被贬去南蛮,因此一路上的条件自然也十分艰苦,一开始清歌还能与柳知故有说有笑地,再后来清歌的面色便越来越差,柳知故叫停了马车,暂留在了福建一带。

  柳知故请来了大夫,大夫看了看清歌的面色,脸上的表情便不大好,再一把脉,就直接摇头了。

  “老爷积久成病,往日里清茶淡饭养着身子还好,一旦体内的平衡被打破,所有的病症便如山崩一般……用药的意义不大了,试试针灸吧。”

  柳知故半晌才颤声应了。

  大夫施针,还算顺利。

  “一会儿就能醒了,但能撑多久就不是老夫说的算了。”

  柳知故送别大夫,回来时清歌正瞪着两只浑浊的双眼。

  “我叫小二熬了些粥,待会儿就端上来。”

  “不必了,我吃不下。”清歌这两句话说起来都显吃力。

  “哥哥,我是不是快死了?”清歌问道。

  柳知故心尖被刺了一下,“还早着呢,咱们就快到了,南蛮还有祁又等着你一叙呢。”

  “祁又兄……”清歌说罢,叹出一口气,“不想那日一见,竟是最后一面。”

  “祁又定在南蛮等你呢,你好些了再与他相见。”柳知故对清歌一席话充耳不闻。

  “哥哥,”清歌转过面来,“祁又就罢了,我与他告过别,可是你,这六年来,我从未想过要与你分开,因为我一想就害怕。”

  “怕什么,我还在呢。”

  “就是因为你还在,我走了,这世间就剩你一个了,怎么办啊?”清歌眼角已经滑下一滴浊泪,“一想到夜深人静,你会在没有我的地方一个人坐着,我就放不下……我就闭不上眼。”

  柳知故将一口牙咬碎了都没忍住的泪水终于砸了下来,“我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我也不会因为你走了就撕心裂肺……”

  “你骗人,”清歌从嗓子里挤出几声笑,可刚笑两声他就笑不下去,“太难听了,我的声音。”

  清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柳知故浑身一凛,探出清歌十分微弱的呼吸后,双腿一软,颓坐在了床边。

  深夜,柳知故守在清歌的床边,眼睛瞪地比外边儿的月亮还圆,清歌睡地很沉,柳知故轻声道:“你会怨我吗?如果你知道我不是姚知年……”

  清晨的日光踱入门窗时,柳知故起身去打了一盆水,他拧了帕子替清歌擦脸,擦到双手时柳知故忽然楞住了。

  他执起清歌的手在脸边碰了碰,那温热消散地太快,柳知故根本来不及抓住。

  夏清歌死于一个清晨,柳知故将他的尸骨送到南蛮之时,祁又已在关口等了许久。

  柳知故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心道:“我终究还是让他落了个客死他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