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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81)(2 / 2)


  今日这样的街市,若是珩哥也在,能与他同游,那该那该多好。

  当初与长公主成亲时,贺顾便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以后为她穿衣篦发、为她描眉弄妆,与她共游人间烟火,与她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的未来

  如今心上人成了个男子倒也罢了,竟还成了九五至尊,穿衣篦发、描眉弄妆已是不成了,这往后的热闹和灯市,想必也只有他一人

  他想及此处,不免有些失落,稍稍叹了口气,心道

  贺子环啊贺子环。

  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珩哥坐在这张龙椅上,仍能与你相守,你已很应该知足了,怎么还能这样不值餍足、得陇望蜀呢?

  知足才能常乐啊。

  征野在旁边瞧着,却见他家侯爷,本来还满目带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变了脸色,忽而蹙眉、忽而叹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道:还走么,爷这是怎么了?

  贺顾抬眸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想到些不值一提的烦心事,是我庸人自扰了,咱们回去吧。

  征野应了一声,但却没挪步子,目光仍在他脸上,隐隐带着些担忧。

  贺顾抬步笑道:看我做什么,快走罢,再晚些买给小丫头的糖人若是化了,我可不饶你。

  征野却忽然道:爷不必不必太过苛求自己,您已经已经很清醒了。

  贺顾闻言一愣。

  征野一向头脑简单,忽然说这么一句似是而非、意有所指的话,倒让人有些意外

  且他隐隐约约,竟然倒还真有些听懂了。

  尽管如此,贺顾却并没回答,只回头看了他一眼,扬唇一笑,便转身朝公主府府门头也不回的去了。

  回府以后才发现言家二老竟也在公主府候着,见了他自然是好一番嘘寒问暖的关怀,一家人总算用了个团圆饭,宝音小丫头见了她爹给她买的一堆大包小包的玩意简直乐开了花。

  如此种种,也不再提。

  一夜过去,许是白天终究在宫中睡了许久,贺顾并不很倦,翌日天不亮便醒了个大早,换过如今他这暂代的北营将军的朝服,梳洗妥当,便带着征野与一应侍从早早出门去了。

  今日来得早,到宫门前时,还未到时辰,等候在此的大臣们三三两两的围聚着聊天攀谈,等着宫门开启。

  车马刚一停在宫门前,贺顾便明显感觉到周遭人声一静,许多道目光或审视、或好奇、或厌恶、或炽热的打量着他,他倒也没太大惊小怪,只浑然不觉一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掸了掸衣袍,稍作整理仪容,便也侯在了宫门前。

  只是站了一会,比起旁人三五成群的模样,贺将军这份茕茕孑立于此的情形,倒莫名显出三分寥落来。

  其实自当初接管十二卫,在珩哥登基前的那三年里,他这个十二卫统领的所作所为,便已经不是第一日在这宫门前落得这般情状,只是比起当初,那些人还能毫无负担的、纯粹的啐他一口,骂他是鹰犬、是走狗,是行事做派不留情面、不敬斯文的媚上求宠之辈

  可今日他头上顶了这份击退北戎、救武灵府七城百姓与水火的赫赫战功,却让他们没法子再如以往那样毫无心理负担的唾弃于他了。

  贺顾只觉得有些好笑。

  毕竟两世以来,无论是前世裴昭元为帝,还是今生珩哥为君,他贺子环都从没有过什么一呼百应的好人缘。

  只是贺顾本以为要在这宫门口茕茕孑立直到宫门打开的命运,却竟没有真的全部应验。

  子环,你回京了。

  贺顾听见这声音一愣,回首去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王二哥,王沐川。

  王二哥一身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的深青色朝服,发冠理的干净利落一丝不苟,那副背脊也还是如记忆中的模样直挺挺如修竹一般,一双三白眼正毫无波澜的瞧着他,望之画风便十分清醒脱俗,在人群中显得分外醒目或者说格格不入。

  贺顾笑道:原来是二哥,好久不见了,二哥这是我久不在京中,竟错过二哥升迁之喜,还未恭贺,改日一定重新补上贺礼。

  王沐川走到他身边,不咸不淡道:子环果然是长大了,如今处事也如此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可见长进。

  他这样一贯的阴阳怪气,贺顾倒莫名觉得亲切起来,闻言不由哈哈一笑,摸摸鼻子道:那可不是,岂能光长饭量不长见识?那不是成了饭桶。

  王沐川闻言凉凉瞥他一眼,鼻腔里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道:油嘴滑舌。

  两人倒都不约而同的好像把贺诚庆功宴那日,王沐川的酒后醉话忘了个干净。

  王沐川哼完才稍稍压低了些声音,道:昨日的事,我听父亲说过了,今日朝会,想必你必得厚赏,这些日子可要注意言行,切莫太过忘形,授人以柄,往后招致麻烦上身。

  贺顾微微一笑,道:多谢二哥关怀,我自省得的。

  顿了顿,又道:对了,这些日子,还要多谢二哥在朝中为我说话。

  王沐川闻言,似乎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却并未回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良久,才道:你我自幼相交,何必言谢。

  正此刻,那头紧闭着的宫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

  王二哥猜的果然不错,今日朝会甫一开始,皇帝开口便谈的是昨日贺将军班师回朝,北地将士论功行赏之事。

  龚昀显然昨日回去不敢懈怠,已经叫兵部的人熬夜加班加点把承河有功之士的晋赏一一敲定,裴昭珩在朝会上提了一便,众臣自然都是山呼陛下圣明,并无异议。

  裴昭珩道:论功行赏的差事,也是朕昨日让龚老临时安排下去的,倒难为你们如此快便能拟定了章程,且还如此妥当,的确不错,整理折子的是兵部哪位爱卿?

  兵部一位四十来岁模样,面颊微须的侍郎闻言,立刻站出来手捧朝笏躬身道:微臣兵部郎中尹可为,分内之事,愧蒙陛下褒赞。

  裴昭珩颔首道:甚好。

  又道:既然如此,兵部的章程,既然众卿都并无异议,那此事便这么去办吧。

  贺顾在底下跟着道了一句陛下圣明,心中却莫名有些惴惴

  将士们的封赏既然定了,昨天在揽政殿珩哥说过自己的封赏,今日朝会他自有主意也怪他昨日沉醉在温柔乡里,浑然忘了问他正事,压根不知道他打算怎么赏赐自己

  若只是赐些银帛赏物,给个田庄宅子,那倒还好,毕竟这回北地的战功有目共睹,想必再看不顺眼他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怕就怕珩哥打算整些什么出格的操作

  贺顾想起他路上不太好的预感,和对裴昭珩的打算隐隐有之的几分猜测,眼皮子这回是真开始跳了。

  那头果然提到了他。

  只是等贺顾听清裴昭珩说了什么以后,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已经有旁人比他还要更先按捺不住了。

  陛下,这恐怕不妥啊。

  裴昭珩微微敛了面上笑意,看着底下那手捧朝笏身形佝偻的老臣,淡淡道:哦?鲁中丞以为有何不妥啊?

  那老臣微微一揖,也不抬眸去看皇帝神色,只缓缓道:贺将军此番平定北戎之乱,的确解了朝廷燃眉之急,于情于理,皆应厚赏,然他毕竟年纪尚轻,甚至未及而立,放眼望之,莫说本朝,历朝历代也未有如此年轻便拜公爵之先例,先帝在时,闻修明闻伯爷为我国朝纵马一生,南征北战,先帝也只是授之以伯爵。

  老臣不是觉得陛下不能封赏于贺将军,我御史台几位直言上奏之同僚,也并非是如同某些人所言那样心胸狭隘、嫉贤妒能,见不得陛下任用贤将能臣之人,只是陛下登基未久,处事尚缺些经验,倘若今日贺将军以北地之功,便拜爵国公,那又该叫如闻伯爷一般,为朝廷、为国朝戎马一生,可封赏却竟不及年岁不及其半数的贺将军之流,情何以堪、如何自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