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初次工作的回忆」─Memories Lost─(2 / 2)
这些镇民可说男女老少都有──实际比例则是老人多过年轻人,男人多过女人。
在这些观众前方还夹杂着刚才那群负责打鼓,身上穿着祭典法被的孩子,以及技巧绝非出色却依然努力演奏的国中生。
因为不知道要上台表演的人是谁,面露期待与显得不安的观众各占三成,剩下的四成则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样子,一脸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阴沉表情。
「今天要上台表演的是刚出道的新人偶像!雪野玲依小姐!听说我们这个小镇的舞台还是她值得纪念的首次登场!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她!」
台下响起微弱的掌声,硬是把音量加大的小型扬声器开始播放音乐。
国民偶像团体曾经在几年前唱过,每个人都听过也早就听腻的歌曲前奏随着破音开始播放,传到稻田上方的辽阔天空。
玲依从舞台侧幕后方现身,小跑步冲向舞台中央,结果在停下脚步时摔了一跤。
「唔啊!」
麦克风摔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让观众们有一瞬间都皱起脸。
「啊……!」
玲依从地板上跳了起来。
「大家好!我是雪野玲依!请大家多多指教!」
她先快速向观众问好──
然后唱起每个人都听过也早就听腻的偶像歌曲。
玲依已经唱完事先准备好的五首歌了。
「安可!安可!安可!」
然而,观众们的呼喊声没有停下来。
原本坐着的观众全都站了起来,在舞台边缘挤成一团。甚至还有老爷爷被年轻人挤压倒地,被人抬到旁边,但又想看玲依表演,就自己跑回舞台边缘赖着不走。
「那个……各位观众……真的很感谢你们!非常感谢!」
玲依拿着麦克风这么说,声音因为欢喜而颤抖。
「可是……其实我已经……唱完事先准备好的歌曲了……要是继续唱同样的歌,实在有点奇怪……」
「那就让我们来伴奏吧!」
待在人群前方的国中生们如此喊道。他们都是刚才有上台演奏的管乐社成员。
「那我们就负责打鼓!」
身穿祭典法被的孩子们也站了起来。
然后──
「那么!就大家一起表演吧!我还能继续唱下去!」
玲依对着麦克风这么大喊,让观众们大声欢呼。
「结果还是给我随便乱搞了。」
因幡独自站在舞台侧幕旁边,耸了耸肩。
「那个,因幡先生……」
镇长怯生生地跑来找这位看似少年的经纪人说话。
「时间方面……没问题吗?那个女孩……肯定也有想在今天之内回去的地方吧……」
因幡轻轻摇了头,露出完美的虚假笑脸。
「没问题。工作就得做到最后才算完成。她已经是个出色的职业偶像了,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喔喔……」
镇长的双眼流下泪水。他似乎是想道谢,只是没能发出声音。
结果直到太阳完全下山,天色彻底暗下来,玲依都没有停止歌唱。
虽然管乐社成员的演奏技巧不是很好,却拥有非常多的曲目。即便是头一次演唱的歌曲,玲依还是能看着歌词卡,成功唱完整首歌。她从流行乐曲一路唱到演歌,甚至连在现场学会的「镇歌」都唱了,得到众人热烈的掌声。
最后──
「各位,这场活动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直到镇长上台致词为止,玲依都一直唱着歌。
「我想请来到这个小镇献唱的第一与最──第一位偶像雪野玲依小姐,在最后向大家说几句话。」
被镇长要求致词后,玲依拿着麦克风走到舞台中央。
在漆黑的天空底下,用大型堆高机把车子抬起来的临时聚光灯照耀着舞台上的玲依。
「大家!」
她脸上满是汗水,声嘶力竭地大喊。
「第一次上台表演!就能与温暖的大家一起!我真的非常幸福!」
就在观众们的情绪与欢呼声都达到今天最高潮的瞬间──
原本昏暗的世界瞬间变得火红,一切事物都被热浪融化。
* * *
「奇怪?」
「你醒了吗?真刚好,我们到了。」
玲依在厢型车的后座醒了过来。
她还穿着舞台表演服,身体也被后座的安全带固定住。车子就停在经纪公司地下的昏暗停车场。
「因幡先生……我什么时候回到车上的?」
「你不记得了吗?」
「完全不记得……」
「你还记得最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只记得自己跟大家一起唱了好多首歌,镇长还要我在最后致词,我就大声呐喊,结果眼前突然变得一片通红……」
「你明明记得很清楚嘛。原来如此。详细情况等回到经纪公司再说,你先下车。」
当玲依搭乘彷佛明天就会故障的电梯回到经纪公司时,总经理还待在窗外闪烁着霓虹灯的总经理室里面。
「欢迎回来。」
她带着笑容迎接玲依与因幡。
「总经理,我们回来了。」
「我回来了!」
「好~~辛苦两位了。玲依,我晚点会跟你说明很多事情,你先去冲个澡,换掉身上的衣服吧。」
「好的!我这就去!」
玲依用经纪公司里的小型浴室冲过澡后,因为没有其他替换衣物,只好穿着制服回到会客室。
「因幡都告诉我了,听说那场活动办得很成功。」
总经理一手拿着咖啡杯,劈头就说出这句话。
会客室的矮桌上摆着玲依的马克杯。玲依在总经理的对面坐下,而因幡就站在她旁边。
「是啊!我唱得非常过瘾!真的很开心!我觉得自己有把欢乐带给大家!可是……当我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回到车上,总觉得莫名其妙。」
「好啦,该从哪里开始说明呢?哎,简单来说,你刚才去的地方其实是『平行世界』。」
「什么?咦?平行──什么东西?」
「平行世界。换句话说,就是虽然跟我们居住的世界很像,却绝对不会有交集的另一个世界。」
「你……你说什么……?」
「嗯,难以置信吧。算了,你不相信也没关系,只要先听我说完就行了──关于你刚才去的那个平行世界,人类已经在刚刚灭亡了。」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世界是一个跟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十分相似的平行世界。那里跟这个世界一样有许多国家,也有这个国家,还有小镇与偶像……不过,就只有一个地方不同。那是一个大家早就知道地球会被直径约五百公里的陨石直接撞上的世界。因为那颗陨石实在太过巨大,不管人类如何挣扎,就算把全世界的核弹统统射过去,也无法避免人类灭亡。」
「所以呢……?」
「那个世界的居民早在三年前就得知这件事,只能接受人类即将灭亡的命运。他们没有狼狈地挣扎,也没陷入纷争,而是选择在仅存的时间里悠闲地过活。而那个小镇决定在最后举办一场音乐节活动。尽管他们自己也会上台演奏,还是希望能有一位那个乡下小镇从未邀请到的偶像担任压轴。可是,大家的想法都一样。知名歌手早就被邀请光了。毕竟当时在东京的国立竞技场还举办了一场全日本歌手齐聚一堂轮流献唱的演唱会。」
「所以才会找上我吗?」
「没错。你这个还没出道的新人就是这样被选上的。你听懂了吗?」
「应……应该听懂了……」
玲依呆愣地用双手握着马克杯,然后怯怯地这么问:
「那我最后看到的红光就是陨石吗?」
「应该是吧──因幡,是这样吗?」
总经理把刚才人在现场的经纪人拉进对话。
「正确来说,那其实是陨石撞上地球时产生的强烈热浪。不过,因为那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我也无从确认就是了。那颗陨石本身并没有坠落在我们看得到的地方。要是我们看得到,场面应该会很壮观。」
因幡说得像是有点想亲眼见识。
「那……那个世界后来怎么样了……?就这样永远消失了吗?」
「怎么可能。」
回答的人不是总经理,而是因幡。
「世界不会消失,就只是有颗巨大陨石坠落在那个世界的地球罢了。半数的人类死于陨石撞击,剩下的另一半人类则是死于笼罩着地球的热浪。地球会在一段时间内处于猛烈的高温下,之后又会一口气变得寒冷,最后变成一颗冰冻的行星吧。」
「那刚才那些人……」
「当然是死光了。」
「…………」
看到玲依呆呆地张着嘴,总经理告诉她:
「他们在最后听到你唱歌,不是都很亢奋吗?」
「是啊……」
「他们应该听得很开心吧?」
「是的……」
「那就好。玲依,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
「需要帮你重新加热咖啡吗?」
玲依低头注视着自己在杯子里的倒影,总经理便这么问道。
玲依抬起头。
「不用了,谢谢总经理。」
她先是这么回答,然后又对总经理发问:
「我还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跟因幡先生刚才确实去了跟这里很像的另一个世界对吧?」
「是啊。」
「为什么我们办得到那种事……?」
「因为只要跟因幡在一起就办得到。」
「那……为什么因幡先生办得到那种事?」
「你去问他本人吧。」
玲依把马克杯放在桌上,转头看向因幡。
「因幡先生,为什么你办得到那种事呢?」
「因为我就是办得到。」
因幡如此回答。
「总经理……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为什么我们这次会去其他世界工作?」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这样的经纪公司。我们是专门把女演员或歌手──派遣到跟这里很像却又有些不同的平行世界,或是截然不同的异世界去表演的演艺经纪公司。」
「这种事……你好像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我当然没说过。」
「怎么这样!」
「因为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才会对你隐瞒这件事,直到你头一次出去工作,亲眼确认过。」
「…………」
「总之,恭喜你完成第一份工作。玲依,辛苦你了。」
「…………」
「因幡都告诉我了,他说你很有天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发挥出平常练习的成果。他不会直接称赞别人,只好由我来帮他说。」
玲依再次转头看向因幡,但因幡立刻别过头去。
「事情就是这样,我今后还想继续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我们这里只有在平行世界与异世界唱歌演戏的工作。当然,既然你已经知道实情,也可以说:『这不是我想要的演艺活动!』拒绝这些工作。」
总经理开心似的说出这些话。
「…………」
玲依看着这样的她,陷入沉默。
「毕竟在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完全不会有人知道你今后的表现。不管是想成为给大家带来活力的知名歌手,还是一位演员,你的梦想──会实现,但也不算真的实现。」
「…………」
「说吧,你想怎么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