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会影响到大周的谋划？”宝寿道长淡淡说道：“甚至你本身就想要借此，为你的外甥以及章家，谋划更多的利益？”

  “……”章之玄没有否认，过得片刻，才低声说道：“我只知道一部分，初代神皇的纯正血脉，具有极大的作用！而且大周王朝比之于大夏王朝，更为久远，底蕴更为雄厚，具有更完整的神庭传承，如今大周王朝谋划的事情，一旦功成，陛下将会比昔年神庭的历代神皇，都更高一层！”

  “什么样的谋划，可以具有超出道果碎片的力量？”宝寿道长继续问道。

  “只知涉及镇世鼎，余下不知。”章之玄抬了抬手，出声应道。

  “罢了。”宝寿道长挥了挥手，又看着章之玄，说道：“话说回来，既然国师出手，替你维持生机，为何将你留在了这里？”

  “因为他面临更大的危险。”章之玄扯了扯残破的甲胄，喘息着道：“埋葬了成千上万仙神的这一片天地，比想象之中更危险！”

  “看出来了。”宝寿道长缓缓说道：“你们合力闯出了众多修罗异族的围攻，就连幽冥镇狱神手下都可以逃生，可是来到了这里，你这位大周王朝的军神，曾经执掌百万大军的将领，却落到了这般境地，孤身一人在这里等死。”

  “我这一生，也从未料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静静等死。”章之玄倚在残壁上，显得孤寂而落魄，喘息着道：“死在这里，只有一具骸骨，无法有残存的任何痕迹！先前你说欠了我的人情……”

  “这人情贫道认了。”宝寿道长点头道。

  “将我身躯，葬于河中。”章之玄微微仰首，说道：“我的阳神残念与意识，会融于葬生河之内，而不会彻底灰飞烟灭，兴许有朝一日，会汇聚成某一位幽冥接引使，与你再见一回。”

  “葬生河之中的残念意识数不胜数，就算某一位接引使诞生时融合了你的残念意识，但也会有其他仙神的残念意识。”宝寿道长神色复杂，说道：“那终究不是你。”

  “可这世间，终究还有我的痕迹。”章之玄抹了抹嘴角，说道：“古往今来，多少生灵，最后都沉寂于岁月之中，灰飞烟灭，烟消云散，谁又能够在未来后世留下点滴痕迹？而今融于葬生河，与上古的仙神合而为一，对于我辈修行人而言，这样的归宿也还算不错。”

  “好。”宝寿道长点头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归宿，贫道尊重你的选择。”

  “还有……”章之玄用仅剩的气力，抬起了右臂，手中握着长刀，说道：“都说你年仅二十，已经超越了大夏国师，更是斩杀了身合道果的大夏皇帝！其实我一直难以尽信，想必世间很多人都无法相信，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想在临死之前，领教你宝寿道君的剑！”

  “贫道手中无剑，但送你最后一程，还是足够的。”

  宝寿道长并指成剑，说道：“走好！”

  他一剑划过，倾力而为！

  伪仙境的剑气，洞穿虚空，击碎了章之玄的刀芒，便也洞穿了章之玄的心脉！

  “你的剑，果然比国师的剑锋利。”

  章之玄手臂垂落，放下长刀，叹了一声，说道：“等你见到国师，会看到比你更锋利的剑，希望不会击溃你的心气。”

  “什么意思？”

  宝寿道长目光一凝，往前一步，问了一声。

  但章之玄已经没有了回应，他彻底陨落了。

  宝寿道长伸手一按，将他身躯摄起，来到葬生河边，放了下去。

  便见河水涛声如鬼哭神嚎，而章之玄的身躯，沉入了河中，彻底消失不见。

  宝寿道长立身于河边，半晌没有说话。

  过得片刻，东边飘来一艘木舟，上面的幽冥接引使，仍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

  眼看这幽冥接引使，就要直接越过这个没有血肉和寿元的化身，却见宝寿道长并指成剑，抬起手来。

  “客官，要渡船吗？”

  木舟停在了河岸边上，幽冥接引使的声音传来。

  “船资怎么算？”宝寿道长淡淡问了一声，登船之前似乎可以进行交谈，但是登船之后，幽冥接引使每当回答一个问题，便要付出代价。

  “十年寿元。”幽冥接引使道。

  “没有。”宝寿道长干脆应道。

  “一斤血肉，连皮带骨。”幽冥接引使又道。

  “能便宜些吗？”宝寿道长问道。

  “……”那幽冥接引使顿时沉默了，半晌过后，才道：“秩序规则，无可更改。”

  “为何在此之前，有二人登船，前面的接引使，要三斤血肉？”宝寿道长神色冷漠，这般问道。

  “……”这幽冥接引使停顿许久，才道：“秩序规则，无可更改。”

  “知道了。”

  宝寿道长转身离去。

  那幽冥接引使抬了抬斗笠，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继续沿着河流而去。

  然而越过幽冥界碑的宝寿道长，面色渐生凝重。

  秩序规则，无可更改！

  二人登船，为何要三斤血肉？

  因为除了国师与章之玄外，还有一个，但不是人！

  “国师的剑，不如贫道锋利，但是贫道见了国师，便能领略到更锋利的剑？”

  宝寿道长心道：“这话有毛病，但似乎也没有毛病！国师还藏了一手，所以才能在幽冥镇狱神的手中遁入古墟？”

  他这样想着，回望了葬生河一眼，低语道：“但是能够从幽冥镇狱神手中遁走，却在这里损兵折将，把章之玄给抛下了？”

  若在之前，国师与章之玄乃是生死大敌，乃是势同水火，在合力脱离幽冥镇狱神的威胁之后，刀剑相向也是常理，别说抛下章之玄，就算国师斩杀了章之玄，宝寿道长也不会意外。